第二日，蔓清女伴男装去了柳巷。

三年了，柳巷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尚是晌午，巷内已是车水马龙，往来贵客络绎不绝。

“公子！公子！我们凤翔居来了新姑娘。”一只手搭住了蔓清的胳膊，蔓清有意识的一甩。瞧那婆子不是李妈妈，不由惊问：“她呢？”

“哪个她？”

“你们的老板娘李妈妈。”蔓清怠慢地扫一眼。

“是她！”婆子微顿，口气生硬道：“她还回得了柳巷？能躲得了债就不错了。”

“她躲债？”

瞧着蔓清惊恐的样子，婆子眉头一蹙，“她的事，我怎么知道。公子若是对我们如画姑娘没兴趣就算了。”

“李妈妈……她……”蔓清还要追问，那婆子已经不理她了，后来听一个常年摆摊的人说，前两年李妈妈为了与落霞轩竞争第一**的牌子花大价钱培养了两个歌女，但临表演前两个姑娘跟男人跑了。就此，李妈妈得罪了不少王孙贵族。前几年赚的钱不够赔，还搭上了凤翔居。

桃花亦在，人面全非。

这些年下来，凤翔居不比当年，落霞轩也落了下去，倒是名不见金传的盘丝小筑异军突起。路过那里，蔓清有意朝里多看了两眼。地方是当年翠竹苑的，但早年兰姨种植的竹、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迷香四溢的蜘蛛花。

“你是谁呀，在这里瞎张望什么？”

“我是……”转头，见那个说话凶巴巴的小丫头在大门口挂上个数字。“我来见你们主人。”蔓清硬生生地道。

那丫头上下地打量，过一会，放声笑道：“我们姑娘是你想见就见的么。也不打听打听，盘丝小筑是什么地方。”抬手指了指门口的数字，“看到了么？要对得上号才能见咱们紫薇姑娘的。等着下次排队取号吧。”说罢，门沉沉一关，进去了。

“什么态度！”蔓清暗自不服，待丫鬟进屋，偷偷从后墙跳了进去。

筑内金碧辉煌，光种植牡丹的花盆都闪耀明晃晃的金波。

小小**女子也如此富贵？

蔓清心头纳闷，闻山水屏风后有女子娇柔地道：“公子请坐！”不由一惊，转眸瞧去，只见一位冠冕堂皇的公子走去屏风。那公子有几分眼熟。定睛一瞧。豁然一震。他正是当日抛弃玉娇的罗家公子。

罗公子腼笑走去屏风，正欲一睹紫薇姑娘的芳容，旁边走来一个丫鬟，拉他在楼外的凳上坐下。紫薇隔着屏风弹了一首曲子，又书了一幅字画命丫鬟交于罗公子。过后，罗公子按规矩付了两张交子。紫薇向丫鬟做了个手势。丫鬟待命送客。临走时告诉罗公子，若公子下次有缘再见紫薇姑娘，姑娘愿为公子清歌一曲。

整个过程不到一个时辰，但依是将罗公子迷得神魂颠倒。

见状，蔓清暗道：得不到便是最好。这位紫薇姑娘分明就是摆下迷魂阵骗取男人的心和钱。难怪有这么多钱打理这金屋了。

“你是谁呀，鬼鬼祟祟躲在树后作什么？”丫头撇见了蔓清的身影，一把将她从树后拉了出来。瞧着眼熟，又惊惶起来：“是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在下只是仰慕紫薇姑娘，想一睹姑娘的芳容。”

见蔓清不像来捣乱，那丫头复怠慢，道：“我不是说了，要见我们姑娘要讲规矩。每月十五，我们盘丝小筑会分发号码，一百个铜钱一张，买得越多，见姑娘的机会越大。过几日就是十五了，到时你过来买号码吧。”边说，边做了一个请客离开的动作。

蔓清朝屏风望一眼：“来都来了，岂有走的道理。”

“你——你——”丫鬟急了两声，平伏下惊心，道：“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公子不守规矩，就休怪我不客气报官去。”

小小妓院的丫鬟也出口狂妄？看来这位紫薇姑娘背后有大人物撑腰。

蔓清无赖地往石凳上一坐：“本公子今天就是不走了。你报官也好，请你们姑娘见面也罢，随你了。”

“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丫鬟一声抱怨，转身进去了。过一会儿，勉强凝一抹笑：“公子真是好运，我们姑娘请你进去喝杯水酒。跟我来吧。”

入小楼，蔓清瞧着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的价值连城的摆饰精品有点迷糊。待丫鬟端来灯笼凳才缓身坐下。

“公子是哪里人？”一道夜莺般娇柔的声音破空而下。

蔓清眸转屏风后说话的人，怔怔道：“睦州人士！”

“睦州？！”紫薇顿了顿：“听说睦州的紫藤很是出名。”

蔓清悚了一悚：“紫薇姑娘也晓得紫藤？”

紫薇咯咯的轻笑：“缘木而上，条蔓纤结，与树连理。我如何不晓。”边说，她边唤来丫鬟：“去！把这酒给公子满上。”

“姑娘客气了。”

丫鬟斟上酒，蔓清略略一嗅，只闻一股泉水般清亮，丝缎般柔美的郁郁清香幽幽飘来。

“好酒！”

紫薇笑意盈盈道：“公子好福气！这壶可是当今皇上派人寻觅多年的赛仙露。相传此酒乃是用仙界瑶池的仙水酿造。饮过一口就赛神仙。”

蔓清小怔，接口问：“皇上都得不到的东西，姑娘怎么弄得到？”

紫薇不慌不忙道：“皇上久居深宫自是难以探寻民间的宝物。即便派人寻觅，也难得真品。那些稀奇古怪的无价贡品不都被臣子们纳为私品。小女子不才但身边却不乏肯为小女上刀山下火海的痴情男子。这壶酒便是他们帮我寻来的。”

“原来如此！”蔓清微微颔首举杯，饮了一小口，酒味若银灿的月华，绞杂着清冷、孤凉。蔓清蹙眉：“这酒味怎么闻着和品着不同？”

紫薇咯的一笑，亦抬起长袖，遮嘴饮下一杯酒，缓缓道：“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如此，酒亦是如此。很多东西不能只看表面，要用心去品他的实质。”

蔓清怔得几乎说不上话。紫薇的话不是含沙射影地说她自己的经历。完颜宗汉表面对她百依百顺，其实却是狠狠的鞭笞她的心。

“公子觉得小女子的话可有道理？”

心如弦一般被方才的话狠狠的拨动。蔓清微微点头：“姑娘长居闺中，还有如此见解，实在难得。我自愧不如。如果早些品过这酒，早些明白这道理，也许就……”俯首摇头，又喝了两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