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天色微蒙。有缠缠细雨微微徐来,绵绵无声地散落在窗棂上。
蔓清见宗汉坐在身旁握着她的手沉睡去,想他定是守了一夜,不由心底一触。茫然,心中好似落起轻薄若纱的秋雨。漱漱的雨声像极了情人的绵绵细语。可那声音仿佛渐渐远去,直至遥而不及的彼岸。她可以猜到真正放走耶律延禧的人是宗汉,宗雅的被贬也是他一手策划。可宗雅对他早起杀心,若是他不先下手,或许现在被害的人就是他。速然,俏丽的脸庞上划过一道愁容。再思宋王,心念一转,暗道:遣走宗雅算是自卫,那杀害宗磐又为什么?脑中一片空白。
轻轻翻过身,不想惊醒了宗汉。
他嘴角掀起一抹喜笑,半梦半醒道:“清儿,你醒了。”随即声音微大,略带不满:“你实在太自说自话。若是那一刀再用力猛点,刺……”说到死,微微隐讳,“你让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蔓清一个怔愕,打断道:“什么孩子?”一时竟忘了质问宗磐被害之事。
宗汉抬手抚去她前额散乱的刘海,笑道:“昨日你昏迷时,有大夫把过脉。如今你已经是有身子骨的人了。”说着,孩子似的刮一下蔓清的鼻子,“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好呢。完颜……完颜……”边说,边眉飞色舞地起身,在屋内来回兜圈,“完颜育、完颜煊、完颜信……”
蔓清噗哧一笑,撅嘴道:“完颜育、完颜信,你就知道偏爱男孩。”故装的不满终是遮掩不住难以抑制的喜悦。雪白的脸颊微染轻红,容颜分外明丽。
见状,宗汉忙道歉:“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说着,低头吻过她的红颊。
先有入佛塔忏悔之事,后又是擒捉耶律延禧,蔓清已有数日未与宗汉缠绵。如此一吻,脸“腾”地一下红热起来。片刻,方羞怯道:“完颜哥哥,现在可是大白天。”
宗汉轻声一笑,不言片语,唯将嘴唇缓缓贴近她的锁骨。一时,肌肤上漫起麻麻的异感。
“清儿还在受伤呢!”蔓清怕有人无意路过看到,窘迫道。
话语刚落,宗汉一怔,抬起头。殷殷的神色有一瞬的黯淡,旋即,颔首道:“是啊!若不是我,你又何以被刺?”
蔓清薄薄一笑:“完颜哥哥何时这么见外。我是你的妻子。你身处险境,难道要我视而不见?”
“但是你……”
蔓清插嘴道:“完颜哥哥,如今宗雅愿意放下仇恨,我心头的巨石也算落下。往后就不要再提了。”顿一顿,“说来,宗雅也是苦悲,自小没娘教,没爹疼。所以他脾气暴躁,但并非恶到极点。”说到宗雅,蔓清的目色微带怜惜。宗汉触及,神色不由一紧,但很快就恢复平日的温情。虽然只那么一瞬,蔓清的心却是突地一跳,想起宗磐,问道:“完颜哥哥,大哥遇害可是真的?”
宗汉平静地点头:“我只听人说,大哥死于武林高手的剑下,尸体即日运抵上京。”
蔓清蹙一蹙眉:“大哥是金国王爷又精于骑射,武功仅次宗雅。金国谁有能耐害他?”
“这就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金国高手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
“不过对于大哥的死,我亦很伤心。”见蔓清一副寻根问底的神情,宗汉微微皱眉。自古女训女戒都教导妇人持家安守。可清儿偏偏……想来心烦,抬手举杯品一口清茶。可惜沁人茶香依是挥之不去心中的烦闷。正是踌躇,有人轻轻敲门。宗汉宣一声“请”。
进来的正是宗汉的部下阿布达。宗汉见他满脸喜色,笑问:“有什么好事?”
阿布达恭敬地行君臣之礼,捧上一个礼盒道:“皇后得知柳妃受伤,特地派人送来一支长白山的千年人参。还说,待柳妃身体好些,接她入宫住几日。”
宗汉一听,眼中容情大增,朝蔓清道:“清儿,父皇、母后终于肯认你了。”
“好!”蔓清满不在乎地答应一声,仿佛皇室的荣耀对她来说只如院中的拂尘,起起落落不过一阵清风。转瞬嘴角浮起一个幽凉的冷笑,疑问:“宗雅真的会害大哥?”
宗汉显然有点不耐烦,笑容微收,挥手,对阿布达道一声“知道了”。阿布达领命,行君臣退礼。退至门口,忽似想到什么,又转过头道:“那送人参人还吩咐皇上让王爷即可进殿。”
宗汉点点头。待阿布达离去,转眸蔓清道:“我也不相信宗雅会杀害大哥。一切还等尸体运抵、验查后方才知晓。”
“可……”
宗汉插话道:“清儿,宗雅的事就别再提了。你仔细想想,若查出大哥的死确与宗雅有关,而他又留在金国,必是死罪。父皇这么做也算保全他的性命。”
他言之有几份理,蔓清打住嘴。片刻,催他早些入宫。
宗汉反显不急,拿起阿布达送来的一盒千年人参,掀笑道:“母后真是有心。长白山的千年人参长于极北的苦寒之地的险峻山峰,极难采摘。皇宫里也不过数十支。可是稀世珍品。平常人吃了益寿延年,习武人吃了功力大增,受伤人吃了自是伤愈快三倍。母后肯送上千年人参助你疗伤,说明她很在乎你。”
蔓清淡笑:“改日跟清儿讲讲母妃的事,可好?”
“我——”一双妙眼停驻在蔓清的脸上,目光明澈似金光下的清泉,仿佛是对母亲的思念,“母妃的事我早该跟你说一些。只是我也知道的不多。改日我带你拜见她。”
见宗汉感伤,蔓清知出言不妥,便不续言此事,只催促他进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