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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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上京,已是黄昏。殷红的霞光隐隐散去,唯留一弯弦月懒懒地挂在浅蓝的空际。

白音戈洛河边已有人准备好船只。宗汉从马上抱下蔓清,送入偏舟。时值盛夏,河面上若有若无地飘忽起靡靡清香,郁郁醉人。蔓清闻香,正好奇北方之地,怎有莲花,却听宗汉叹息道:“我们北方的山河比之中原的大川湖泊真是逊色好多。就连白莲之香也显疏离。当日在汴梁,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与清儿泛湖,可惜未能如愿,如今只能泛泛小河。”

蔓清不以为然道:“泛湖有什么难的。哪日你陪我回中原就是。”

宗汉清淡一笑,“希望有机会吧!”声音有些低沉,目中隐有失意。蔓清暗暗想起他在湖边被毒蛇咬伤,又死守淋雨之事,心知亏欠他太多太多,便心下决心,要做好他的贤妻。

月光银银洒落,长长的船影映在河水中粼粼波动。不远处有疏疏落落几朵素白的芯花缀着,只因北国没有鸥鹭,才见不着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之景,唯有兀鹫半空盘旋。蔓清倚靠宗汉,略略欣赏这番北国盛夏夜景,不想已到了皇城。

上京的皇城历来是辽国贵族居住之地,所以建筑规模比之汉城雄伟开阔得多。正中是皇城宫殿,四周散布着一些亲王、大将住的院落。完颜宗汉的府邸正是原南院大王的居所南大王院。在辽国,南院大王身份显赫,下还设有南院知事、南院太师、南院太保、南院司徒、南院司空等职,故他的府邸仅次于皇城宫殿。而他的几位哥哥仅仅住在亲王的府邸。说起来,老六得此宝地,定会引发兄弟矛盾。恰恰相反,老六得了这院,反倒平和了矛盾。原来,入上京时,这南院大王之宅,五位兄弟几番争夺,唯有汉不予参与。最后,五位兄弟谁也不卖谁的帐,反而一致同意留给汉。汉欣然接受。

月光郁郁而下,悠悠落在飞檐卷翘、琉璃华瓦的院墙上,映着炫彩的灯光,仿佛腾起晃晃的澄亮。门口有一队丫鬟、下人站立迎着,见宗汉,一席无声地下跪行礼。

蔓清大怔,嘲笑道:“完颜哥哥,看你在汴梁时挺节俭的,怎么回了自己的国家就这么铺张了?”

宗汉失笑道:“你不喜欢?我以为你会喜欢。”

蔓清睇一眼宗汉,尴尬得吐吐舌头。

“下去吧!你看你们都惹得少夫人不高兴了。”宗汉肃然道。这时,丫鬟、下人纷纷退去。

“我……你……”蔓清张口结舌,正欲径直进府,却被宗汉一手拉住,“我好歹也是这宅子的主人,我带你进去。”蔓清浅浅一笑,跟了去。

南大王院比之汴梁城的楚府大了数倍,只是装饰、构筑大大逊色于中原府邸。就院内的一座八角亭来说,亭八角只平铺而建,并无中原讲究的燕尾飞翘之韵。但亭身略大,颇显北方的辽阔。如今月色当空,蔓清也只能走马观花着浅浅睨过府内的景致。过一片杏林,忽有一股宁神的清香幽散扑鼻而来。这香味奇异,恍若袭人肺腑的竹香,又似清冽沁人的梅香。

“你这么喜欢独特的香味?”蔓清不禁好奇问。

宗汉微笑道:“这是岁寒三友的味道。”

“坚毅不拔的青松,挺拔多姿的翠竹,傲雪报春的冬梅。”蔓清再细细闻之,倒是觉得像了。

宗汉又道:“自我出生,母亲就已病逝。我只听人说,岁寒三友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所以闻着这香,我便能感到母亲还在我身边。”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点哽咽。蔓清转目望去,却见一道明晃的哀痛和感伤掠过他的眼眸。

在汴梁,她初见宗汉,只觉他是笑皮清高的宦家子弟,便不曾愿意结交,后来因为复景堂的关系,浅有往来,如今不想他也如自己,自幼丧失亲人,不由心存几分伤意。

“清儿,让你见笑了。”他侧过头,抬手抹一抹双目。蔓清伸手递去一块丝帕,可宗汉不接,只一手指着前面的一座小院,道:“清儿,这是紫菱苑。你先在此安歇。”边说,边推开苑门。隐隐有有别于“岁寒三友”的喋喋芬芳袭来,轻轻一嗅,便是心旷神怡。蔓清不知是何花香,又不忍再勾起完颜宗汉的心事,也就不多问,只取过灯笼,让他早些安歇去。宗汉点点头,叫来丫鬟如冰、如霜好生伺候清儿。

蔓清不习惯被人照顾。待宗汉转身离开,她便支走如冰、如霜。

这日长途跋涉着从契丹村落赶回上京,又遇子衿和耶律攸携手离开上京,蔓清也觉累了,不一会儿便昏睡了去。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清晨。暖暖的风从窗口吹进,把鬓角的碎发吹到脸上,漫起一层层的痒痒。苑内迷迭的清香依在,绵绵绕绕,并不比八月桂子的芬香差上几分。蔓清昨晚就诧异是什么奇花,便速速开门,不想却见两位姑娘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一位着装紫色,另一位蓝色,均是地道的金国服饰。她们看起来年方不过二八,却比蔓清高了半节头。见蔓清,两人轻轻一笑,行礼道:“柳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蔓清回笑道:“你们起得真早。”

穿紫色衣裳的姑娘回道:“小奴和如霜奉小王爷之命时刻保护姑娘,自是寸步不离。”

话音刚落,蔓清蓦然失笑。她暗道:当日赵焕为封闭复景堂被灭一事真相,将我锁在海棠阁,现在你又时刻派人监督我,难道……

“姑娘可是要梳妆?”蔓清正是不解,如霜已取过一盆清水走来。她行走的速度惊人,超越了蔓清的想象。蔓清失色道:“如霜姑娘真是步若凌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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