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两步,顿又住了住腿脚,后退两步。
“姑娘!?”芙蓉一惊,退后的一步没站稳,差点摔下,“你——你这是——”话未言完,就见施悦纱像寻了什么宝似的,直直冲向昭斓,一把摘下她发簪上的珠钗。
看了一会儿,她面色生冷地逼视昭斓,直至昭斓惊慌失措的发问,她才稍微吁过一口气,转动着手中的珠钗,道:“这钗子可不普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出自宝秀银楼。昭斓姑娘因为落魄才入京城,哪有钱去宝秀银楼定制珠钗?”
“我——”昭斓近乎痴怔,“这——这是——”缓了缓气,“这是房里那姑娘的。我见着漂亮,随便拿来戴一戴。”她低着头,一副委屈窘迫的样子。
“是哪个姑娘?”施悦纱吼了起来。
“我——我——我不知道。是——是我住的——”
“施姑娘别动气!”芙蓉赶忙安劝,“昭斓才来一日,不会随便拿东西的。”随即,对昭斓呵斥:“施姑娘可是我们凤翔居的头牌。连郓王爷还理让三分。”
“这管昭斓何事!”施悦纱转眸横扫过芙蓉的面容,复问:“她住的是谁的房间?”
“是雏月的房间。”
“这珠钗是雏月的。”她疑神望着芙蓉,“雏月的钗子不都月弧状么?什么时候用梅花状了?”
“姑娘还记得雏月的死?其实那支钗子就是逼死雏月的那客人送给她的见面礼。”见施悦纱逼视,芙蓉吓得垂下头。
“他叫什么?”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施悦纱猛得一把拽起芙蓉的臂膀。芙蓉被施悦纱拽得痛了,啊哟的叫了一声,她才松一松手。
“我——我——”芙蓉慌慌张张地搓着双手,“那——那客人叫什么,我记不清了。就——就听雏月称他展——展——”
“展鹏!”施悦纱一声惊叫,四座皆惊。只有一身烧酒味的老头撅起嘴巴,向施悦纱驶来,“姑娘长得不错么!叫什么名儿?老子给你——”仿佛是在迷梦中,他说得迷迷糊糊。一会儿从腰间拔下一串铜钱,“喝了这杯,这些归——”
“放肆!”施悦纱挥一挥手,差点一掌扇去,幸得芙蓉拉着她,才没出乱子。
“姑娘,他可是童大人的死交。得罪不起的。”
“童璟——”施悦纱斜睨那满身酒味的男人,“郓王尚忌我三分。童璟这条狗算什么?!他——”
“给爷带回去!”老头像是突然清醒了,目色凌厉地视向她,“郓王?!当今皇上还是爷看着长大的。郓王算什么个东西?”见他的手下一个个不动,又哐当一啪桌子,“怎么一个个傻了?她不过一个低三下四的**女子。连爷家的一条狗都不如。”
“你——”施悦纱暗气不过,抬手就要教训。李妈妈匆匆跑来劝阻。昭斓更是暧昧地躺在老头的怀里,消他的气。如此闹了一阵,老头才答应以施悦纱罚酒三杯作为赔礼道歉。施悦纱不卖帐,一掌击过老头,又冲出了凤翔居。随即,一路怒气冲冲地奔向丛林竹屋。
入屋,她愤怒的一脚踢门声,着实让正在屋中密谈的人吓了一大跳。
“谁?”幽暗的屋里传出一声吼。
施悦纱举目望去,只见屋内的一张木桌前端坐着四个人。一个头戴斗笠、面色黝黑的人正是展鹏。他见了施悦纱,用寒光四射的目光逼视着她,显得凶煞无比。他左手边坐着的大汉,面色略略祥和一点。施悦纱认得,他就是复景堂堂主朱翊修。展鹏右手边坐着的男人,瞎了一只眼,施悦纱虽未曾见过,却依稀记起流珠提起过三当家眼残之事。
流珠见施悦纱突然造访,先是一惊,而后缓过神来,从椅上站起,拉过她,向她介绍三当家“独眼龙”。施悦纱根本无心再与复景堂的人纠缠,一把甩开流珠,匆匆向着展鹏一拍桌子,“好你个展爷,枉我以前还当你是个热血男儿,想不到你与朝廷那帮狗官一样肮脏不堪!”
“怎么回事?”朱翊修一发话,独眼龙忙起身拍拍施悦纱的肩膀,“姑娘有话慢慢说,只怕是误会,上了别人的当。”
“上当!”她冷冷地瞧了朱翊修一眼,当即从腰间拿出刚才的那支珠钗,放在展鹏的眼前晃了一晃,“二当家可认识此物?”
登时,展鹏的脸上露出惊讶不安之色,幸得斗笠挡着,旁人才未见着。
“这不就是那天姑娘丢给我,让我还给主人的那支珠钗吗?”流珠也很惊奇,一手夺过施悦纱手中的珠钗看了又看:“就是它,我一直收它在梳妆盒中,怎么又会到姑娘手上?”
“那要问二当家在凤翔居做过什么好事?”她轩一轩眉毛,一手指去展鹏。霎时,四个人的目光齐齐朝向他。
“我——我——”展鹏有点瑟瑟发抖,顿了一会,方红着脸叙道:“去凤翔居找雏月是我不对,但她的死,我完全没有想到。人难免有七情六欲,那天我路过玄清观,恰见她正在拜神,样子羞涩纯情,十分喜人。我打心里喜欢,就四下打听,后来知道她是凤翔居的姑娘,我便去那里看她,并以流珠饰盒中的这支珠钗做为见面礼送了。谁知……谁知……”
“谁知雏月不许,你却偏要她,还硬是给了李妈妈铜钱,要买她初夜。结果逼迫不成,害雏月为守洁身吞金自尽!”施悦纱赶忙接语,又抬指指向他,“杀人偿命,你取走雏月的命,就应该以命偿还。”
“我——”他面色一凛,“我是——”刚要解释,独眼龙吼了一声:“可有此事?”
“不——不——不是——”展鹏大为失色。
这件事发生的突然,就连流珠也骇得说不上话。
朱翊修不急着问话,只冷冷逼视施悦纱,看她一副势在必得,非报仇不可之样,才曼声道:“展鹏和我是兄弟。我们相识二十多年了。他的为人我清楚。”
“清楚?!”施悦纱喧声转向朱翊修,“雏月可是死得不明不白。”
“其实——其实——”展鹏思了一会,道:“那天,那姑娘看我粗壮,便问:‘你做什么的?’我说:‘我是习武之人。’那姑娘一听,便冷眼相看,还说:‘武人都是粗人,只会舞刀弄枪,和杀猪卖肉差不多。’我实在气不过,就……”
“胡言!一派胡言!”施悦纱驳言:“雏月年纪不过二七,平日里又是乖巧听话,何以说这样的话?分明——”加重语气:“分明是你欲盖弥彰。”
“我没有。”展鹏面色狰狞,“我说得句句属实。是雏月讥讽在先。她是妓女,说不定那天在玄清观还是故意装出清纯gou引我。”
“你——”施悦纱才要挥掌打去,朱翊修略一抬手制止了她,随即圆场道:“算了,算了,雏月已死,再追究也无意义。这样吧!”转眸展鹏,声音高了一点,“你——拿几贯铜钱给雏月家送去。”
“铜钱!?”她停一停,唇边露出蔑视的笑,“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靠几个铜钱解决?!”
“但是——”朱翊修才要说话,施悦纱又道:“复景堂的教义,朱堂主应该记得。你觉得雏月的死是遵循教义?”抬目见他面色平静,不由心火燃起,“算了。算我看错了人。你们杀楚仲翰也好,劫赵焕也罢,从今往后,我与复景堂再无瓜葛。”
静寂仿佛重重叠叠的雪雾弥散在竹屋的每个角落。她没有注意其他人尴尬、惊诧的眼神,只踏着深深浅浅的脚步走去竹门。寒凉无缝不入,从背心一直渗透到前胸,仿佛要将她吞噬了去。
才走出两步,流珠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施悦纱的肩膀,硬硬将她拉回了屋,“姑娘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说!?”她干笑一声,“我爱来就来,爱走就走,由不得别人作主!”边说,边甩袖挣开流珠的手。流珠一急,才要安劝。那边朱翊修和善的面孔已变得凶神恶煞,两粒眼珠如饿了数日的猛虎突见活蹦乱跳的小羊,“你以为入了复景堂还能这么简单着出去?”
“那你想怎样?”才开口,朱翊修已一击桌子,一跃而起。施悦纱猛地一招“东施效颦”避开,随即又手一挥攻去。朱翊修抖一抖衣衫,一掌挡出。施悦纱再招“西施捧心”,正欲攻,一支飞镖突然直插她的右腿。顿时,她只觉一阵阵的剧痛,挪不动步子。“你——你——暗箭伤人!卑鄙!”
“卑鄙?兵不厌诈,施姑娘应该知道。”展鹏仰头大笑一声。
“你——”俯身拔出飞镖,见着镖尖的红血已经成黑色,不由大惊失色,“这箭有毒。你们——你们要毒杀我。”
“毒?!”流珠亦是一惊,刚要俯身看看施悦纱中了什么毒,一只臂膀被展鹏抓住,“她中的是无药可解的幽魂草毒。要离开复景堂,只有死路一条。你不会也想背叛组织?”
“没有!没有!”流珠急着否认,随即向朱翊修下跪,“施姑娘死不得。她还有在太子生辰日上献舞的任务。流珠恳请堂主开恩,放她——”话未言完,展鹏急急发话:“大哥,放虎归山可是大患。这个人心不在此,信不得了。”
“是么?”朱翊修的脸上霎时半分血色也无。沉默一会,快速一掌击去施悦纱的胸口。速度极其的快,众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施悦纱已口吐一口黑血,倒在了地上。
“堂主,你这是……”
朱翊修道:“中幽魂草毒者会四肢麻木,疼痛难忍,七窍流血而死,死相惨烈。我打她一掌,让她少受痛苦,也算是仁慈之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