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不稳的付秋扇恨得把手心都掐出了血来,她刚才的话也不过是为了吓唬谢舆。那个女人如今风头正劲,上面根本不会让她的丑闻流出一点来。
不过让她落到了这么难堪的境地,付秋扇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谢舆是在一个水池边找到的希蓉,当看到她明显哭过的眼睛时,他不禁心头一跳,唯恐是刚才和付秋扇的话被她听到了。
“蓉蓉,怎么哭了?”把人抱在怀中,抬手碰了碰她的眼角,他小心地低声问道。
希蓉张了张嘴,终是低下头道:“刚才找不到你,我很担心。”
谢舆不由轻笑出声,吻了吻她的眼角道:“小傻瓜,我如果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又怎么能保护你呢。前几天晚上被之所以被那些人制住,只是我没有注意到。”
“那你以后一定要常常注意着”,希蓉说道,眼睛却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谢舆注意到她这点一样,也不着痕迹地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除了来往的人以及一条长椅,并没有什么异样,便微微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在抱着蓉蓉,我时刻都在注意着呢。”他先是低声说道,又问:“还想去哪里玩?”
从被那个人吻过之后,希蓉就总觉得心中很不对劲,难受说不上,但绝对说不上舒服。
因此就摇了摇头道:“咱们回家吧。”
谢舆应声好,却难免有些担心。想了想便问道:“蓉蓉刚才可是看见什么了?”
“没有啊”,希蓉很自然地摇了摇头。
“晚饭想吃什么?”谢舆便又问道。
“玉米粥……蟹橙……”
付秋扇满含恨意地看着说话间走远的两个人,握着录音笔的手发出了难听的摩擦声。
裴三走到她的身边,要过了录音笔。
付秋扇没有任何不情愿地交了过去,在裴三转身前叫住他问道:“裴三哥,你们不会对谢舆赶尽杀绝吧?”
裴三摇了摇头,说了句“我不清楚”,便大步离开。
付秋扇却是把手放到小腹处,缓缓地找个皮椅坐了下来。
“小心点…去看电视…待会再切到手指心疼的不还是我?”
和谢舆在一起时的记忆纷至沓来,再想到他刚才那样无情的话,付秋扇一时泪如雨下。
“阿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她喃喃自语,捧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对于谢舆她是怨恨交加,想到以前的事更是又悔又痛。而这一切,都是沈希蓉造成的。
虽然现在没能力报复,但是给她找点不痛快还是很容易的。付秋扇摸了摸小腹,擦干净眼泪便起身走了。
弄得一个刚想走过来劝慰一番的清洁人员莫名不已。
……
谢舆按着希蓉在椅子上,掰开她的嘴唇,看到下嘴唇里面和上颚处泛白的伤口时,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嘴里怎么这么多伤口?”
希蓉拉下他的手,眨了眨眼睛道:“可能是上火了吧。”
谢舆却知道,定然是他不在的那段时间中,她发生了什么事,而蓉蓉竟然学会了说谎隐瞒他?
“上火?”谢舆并不就此罢休,而是质疑道:“坐过山车时还好好的,蓉蓉这火上得也真够快的。”
想到过山车时两人那个深入的吻,后来还有裴缙……希蓉的脸一下子如遭火烤。
谢舆在看到她这个样子时,心却一下子凉了半截。他不敢再问,急忙起身道:“我再去炒两个清淡小菜。”
希蓉拉住了他的手,觉得很对不起他。
“阿舆,我不是故意的。”她低声道。
谢舆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说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
希蓉忙点了点头。
谢舆去厨房炒菜,希蓉闻着餐桌上清香的蟹橙直流口水。
有美味不能吃,她不由地埋怨起自己和裴缙来。
正想着,餐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希蓉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家人打过来的,前两天她便是在阿舆的陪同下跟妈妈通的电话,然而当她拿起来时,电话铃声却已经切断,随即进来了一条短信。
疑惑着打开,当希蓉看到上面的内容时,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沈小姐,我是付秋扇,可能你并不认识我,但我今天下午才见过你。……我有了阿舆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可是阿舆为了不让你伤心,竟然狠心不要这个孩子。我求求你,放过阿舆吧,让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若是别的女人,或许会伤心大闹,或许会默默成全,但希蓉却什么都没想,直接把手机拿给了谢舆。
“你都有孩子了?!”她脸色难看道。
看到短信内容,谢舆急忙就去看希蓉的脸色,见到她生气的模样,担忧的同时又有些欣喜。
蓉蓉是在吃他的醋吧!
“蓉蓉,那只是个意外”,他忙解释道:“那次我喝多了,神志不怎么清醒,我醒来之后,根本半点印象都没有了。”
希蓉哼了一声,转身便出了厨房。
谢舆面上含笑,但看着信息的眼中,却满是冷意。
他本意找人把付秋扇这个孩子给弄掉,但是想起蓉蓉,唯恐人把恨记到她的头上。
再想到付秋扇的本性,谢舆嘲讽一笑。
觉得有一个孩子,就可以拿捏住他了吗?相反,谢舆觉得让她做掉这个意外,却正是对她们最好的负责。因为他根本不可能给这个意外一分的父爱,所以又何必让它到这个世界上来?
但是既然付秋扇如此珍惜你,那你就好好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受罪吧。
而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想要再嫁豪门,无异于白日做梦。
谢舆唇角的讽笑更增冷意,将信息删除后,便继续做起菜来。
小庄园内。
裴缙听过录音笔中的内容,对裴三点头道:“把涉及到蓉蓉的剪掉,然后让人放到网上。”
半个小时后,一条名为“谢舆狠心杀子”的新闻成为H国、D国等其他好几个国家的大热搜。
许多把谢舆奉为“温柔帝王”的人听到网上经过剪裁的音频后,纷纷变了脸色。
其实因为意外有了孩子,而去医院流掉的人比比皆是,这不是歌迷们变色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谢舆那种欲除之而后快的语气。
谢舆也看到了这个热搜榜上的新闻,除了附之淡淡一笑,更加坚定了要让付秋扇生下这个孩子的想法。
当晚,他便电话雇佣了三个人,一个保姆两个保镖,让他们以他的名义接付秋扇秘密生产,并且说明,只要孩子一生下来,他们的雇佣期就结束。
当被问到孩子和产妇到时怎么安排时,谢舆满含笑意地说了“随便”二字。
而音频中被抹掉了哪些内容,谢舆自然也听出了来,也能猜到这个新闻能这么快被顶起来都有谁的手脚。然而他看了眼正在柔和的灯光下看书的女子,笑意更加明显。
裴缙就算再在背后做手脚,打击希望股份有限公司,弄臭他的名声,又能怎么样?这一切都抵不上他已经得到所深爱的这个女子的事实。
希蓉从沉睡中醒来,没有睁开眼睛时,两股温热的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这一个多星期的事情在脑海中闪过,她不由地扣紧了手心,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慢慢睁开眼睛。
入目所见,是他宽阔而又肌肉饱满的胸膛。
想到这些天里她和谢舆之间,除了最后一步没做的亲密,希蓉难堪的同时,脸上也觉得有些发热。
她按了按额头,便坐起身来。
谢舆在被她的眼泪沾湿手臂时,就已经醒来,那一刻他的心中就一种不祥之感,而当她沉默无声地坐起来时,那种感觉就更为强烈。
“蓉蓉,醒了怎么不叫我?”他也紧跟着坐起身来,把她按在胸前,低声问道。
希蓉拿开他的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轻声道:“我去洗漱。”随即便穿上睡衣去了隔壁洗漱间。
谢舆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的慌张和恐惧怎么也按不下去。
昨天从游乐园回来,她就很不对劲,比起前些天来,安静了许多。今天早晨,更是躲避他的碰触。
难道,蓉蓉她,想起来了?
谢舆摇了摇头,不可能的。那个老者的样子,是不可能故意耍他的?
那么到底怎么了,和蓉蓉嘴上的伤有关吗?
谢舆心绪不安,虽然才五点多钟,却再也睡不下去。他同样穿衣起床,然而刚一推开洗漱间的门,却看到呆站在镜前的希蓉身形一僵。
虽然只是一瞬,但谢舆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强压不安走到她身边,摸住她的肩膀,看着镜子中的容颜道:“蓉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希蓉这次没有躲开他的碰触,只是摇了摇头。
看着这样的她,谢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然而他一个字也不敢问。
洗漱过后,谢舆让希蓉去看书,自己去厨房做饭。
希蓉却坐在客厅沙发中,把这些前一晚她还觉得分外亲切温馨的摆设默默打量个遍。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自己就又想起了之前的事,也不知道谢舆是怎么把让她把之前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的?
想到失去意识前喝掉的那瓶橙汁,希蓉不由嘲讽一笑。
可是心底的滋味,却万般复杂。
这两天无忧无虑的酣畅、任性,是她从来想都不敢想的。她也不讳言,这是她有记忆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所以对于谢舆的这种做法,她竟是怨也不得、恨也不得。
而裴缙……希蓉突然低下头,抹掉了眼角不自主冒出的眼泪。
谢舆很快把早餐做好,见希蓉并没有去看书,只是一语不发地坐在沙发里,心头的恐慌一瞬间压都压不住。
“蓉蓉,过来吃早饭了。”他的声音难掩颤抖。
希蓉看了他一眼,起身去了厨房。
谢舆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在盛粥时,却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
“我来吧”,希蓉接过他手中的勺柄,谢舆收拾碎碗。
静静的一顿早饭过后,谢舆知道,他恐惧又从没有想过会那么快到来的结果出现了。
“阿舆”,希蓉掩下复杂的心情,说道:“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我该走了。”
谢舆却意外地平静,他看着她,问道:“你想起来了?”
希蓉点头。
“你恨我吗?”他又问道。
“不恨。”
“爱我吗?”
希蓉看向他的眼睛,道:“我不可能爱上一个操控我的人生的人。”
谢舆猛然抬手按住酸胀不已的双眼,说出来的话已带了浓重的鼻音:“即使我们快乐地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天?”
“是的”,希蓉的话没有丝毫犹豫,“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当你是朋友。”
她站起身,抬步离开。
谢舆却以更快的速度拉住了她的手,“蓉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
希蓉并没有回头,只淡淡道:“错过就是错过了,谢舆,你再这样纠缠不放,只会让更多的人痛苦。”
谢舆的手无力垂下,一颗心好像在她的这句话中裂成了碎片,然后胸腔内一片虚无,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希蓉很快离开。
听到那声轻轻的关门响声,谢舆眼中终于流出了两道泪水,世界在他的眼中瞬间成了一片黑白。
早春的清晨,鸟鸣不断。
希蓉走在帕瑞街头,抹掉眼角的一点晶莹,她抬起了头,蔚蓝清湛的天空随即映入眼底。
心情也随之变得开阔起来,她相信,谢舆也会慢慢放开的。
听听啁啾的鸟鸣,看看热闹的人群,闻闻新鲜的空气,一切伤心都不能在心中停驻。
“嗨,慕诗音。”
带着浓重帕瑞口音的D语响起。
希蓉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一个迎面慢跑而来的D国青年。
“嗨”,她回道。
青年很快就到了跟前,他从宽大的运动衣口袋中掏出一根笔,随即就递给她道:“签个名吧。”
希蓉有些错愕,晨跑还带笔?
不过手上却已经是很流利地把名字签到了青年撑起的运动衣上。
错身走开时,青年爽朗地声音再次响起:“期待你的新书。”
这次他用的是H语,希蓉笑了笑,“好的。”
一路上,她遇到了十多个要签名的。心情也在各种各样的笑容,千奇百怪地鼓励中好了起来。
十点多钟时,小庄园出现在了视野之内。
希蓉远远看着小庄园周围的一圈蔷薇,脚下的步子变得万分沉重起来。
裴缙那种绝望狠戾的眼神,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徘徊。
不管她是不是身不由己,这次的事,是她对不起裴缙。所以不管多么难堪,她都必须却面对。
小庄园的大门越来越近,希蓉的心情也越来越平静。
然而当看到为她打开大门的人时,希蓉还是忍不住低下了头。
裴缙的脸色依旧十分苍白,但是神情间却充满了生机。
然而希蓉的目光,最先捕捉到的,却是他两鬓间又增多的白丝。
“蓉蓉,你回来了。”裴缙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把人揽在怀中的动作却在犹豫之后顿了下来。
本来以为会承受他的愤怒和指责,然而却只有这么一句话,就好像她只是简单地出门转了一圈,希蓉本来平静的心瞬间酸涩起来,泪珠也忍不住地一滴滴砸在了地面上。
裴缙一下子把她抱在了怀中,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蓉蓉,别哭。”
他的话一出口,希蓉的眼泪更加汹涌起来。
裴缙察觉到了,心神顿时更乱。
“你……不想回来吗?”擦着她流不及的眼泪,他忍痛问道。
希蓉一顿,紧跟着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宽敞的客厅内,春阳遍洒。
裴缙强压着那种她舍不得那个谢舆,但是因为婚约却不得不回来的猜测,耐心地给依旧在掉泪的女子抽纸巾。
“蓉蓉,别哭了”,他紧紧坐在她的身边,犹豫着问道:“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希蓉点头,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对不起。”
裴缙的脸色在她的这句话后更为苍白。
“你是什么意思,要和我解除婚约吗?”他艰涩道。
希蓉的情绪更加难言,她回来,他一句指责之言都没有,反而却在担心她是来和她解除婚约的?
她何德何能?
“裴缙,你为什么不骂我?”她低头问道,“毕竟,之前是我伤害了你。”
“蓉蓉,你是在觉得对不起我吗?”裴缙问道。
这需要觉得吗?希蓉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本来就是对不起你。”
裴缙自嘲的笑容紧跟着响起,片刻后,他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试着爱我,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好”,希蓉低缓答应,双眼又忍不住酸涩起来。
得到她的肯定答案,裴缙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松了下来。
“待会儿咱们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好吗?”他问道。
“不用,我没事了”,希蓉回道,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你能放过谢舆吗?”
裴缙的心跳一顿,目光在她的身上停了许久,才出声道:“可以。”
希蓉想要解释两句,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谢舆这次虽然很过分,但是这些天的快乐不是假的,她心中对他的在乎不是假的,所以她不可能在知道裴缙的狠辣时不为他的安全担心。
洛拉太太这时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声音中却透出了几分轻松,“少爷,鲁特医生来了。”
沈小姐终于回来了,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
看到裴缙左胸前的一片溃脓时,希蓉倒吸了口气。
“伤口,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她看向鲁特医生。
鲁特医生正在调整烤电灯的高度,听此简单道:“感染造成的,不过也不必害怕,只要坚持烤一个月的日光电就可以了。”
裴缙握住她的手道:“别担心。”
希蓉把总忍不住落到那一片伤口上的目光调开,又向医生问道:“那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鲁特医生三天前才开始接手裴缙的治疗,对于这个庄园内主人家的情况并不怎么了解,听到问话,也只是尽责道:“裴先生除了睡眠不足外,也并没有什么大的状况。”
鲁特医生给裴缙吊上液体后便带着护士离开了,自始至终除非被问,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希蓉把裴缙身后的枕头抽了出来,说道:“你睡一会儿吧。”
裴缙却用没有扎针的手握住了她的,看着她道:“我不困。蓉蓉不问问我,怎么受的伤吗?”
“怎么受的伤?”希蓉问道。
“一直和裴氏对立的齐氏就要维持不住了,掌家人就找了杀手想要杀了我。”裴缙一边把玩着她的手指,一边说道:“我本来也不可能受伤的,但是有个女人跳出来想替我挡枪,可是我不想欠人,特别是女人,就把她给拉开了。然而我自己却没有躲开子弹……”
可那个女人竟敢还来他的跟前打转,而他在蓉蓉不在身边的那些日子里,早就和疯狂不过一步的距离,所以一个不小心,就让手下把人给丢到了原始丛林中。
即使是现在想来,裴缙犹然不能解恨。
那时要不是那个女人出来多事,他在那天就准备回D国的,蓉蓉也不可能被谢舆给带走。
希蓉听了他的话,有些担心道:“那齐氏还会不会找人对付你?”
裴缙宠溺笑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本来还说不困的裴缙,没多久就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希蓉小心地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然而只抬头看看输液袋中还剩多少药的功夫,裴缙就已经睁开眼来。
“我吵醒你了?”希蓉问道。
“没有”,裴缙不会说不紧紧地抓着她就无法安睡,只是道:“我还有两份文件需要处理。”
他眼中的血丝在补充过一会儿睡眠后更加明显,希蓉问道:“很紧急吗?”
裴缙看到她眼中的担心,想了想,说道:“不急。”
“那你再睡会儿吧。”希蓉给他提了提被角,握住了他没有扎针的那只手。
……
谢舆在厨房里整整坐了一天,直到黑夜袭来,伸手不见五指。
这一天,他想了很多,从和她遇到,到昨天为止的那几日快乐得近乎虚幻的时光。
谢舆很清楚,他再不放手,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了,更甚至,只会把她推得更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