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乱作一团,一直到胡翠儿、胡锦儿都跟着哭闹起来,大家才算消停下来。混乱中又挨了几脚的胡章氏有些狼狈,可她也再不敢再炸翅儿了,抹了抹眼泪,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灰扑扑的疼痛,下地亲自张罗饭菜。
几个小的坐在屋里也不敢再哭了,大家都噤声不言,唯恐一句话、一个声音再惹得胡大山不高兴。
当然做饭的也是,胡丁氏、胡锦儿和李沁都是默默的,好在这会儿胡章氏也是胆战心惊,根本不敢大声和她们说话,更不敢去挑她们的刺儿。然后大家就这么静悄悄的、做着自己的事儿,直到所有饭菜都张罗完了,端上了桌子,胡章氏才笑了一下,“他爹,吃饭了!”
胡大山“嗯”了一声,然后瞅着那昏黄的油灯,又开始不顺气,“这么点亮、也不怕吃鼻子里?那大头钱都花了,还差这么点灯油钱?再点一个过来!”
胡元麻溜的又点了一个,大家这才都坐在了炕上,开始吃晚饭。
晚饭吃的太晚,所以一吃完,大家就都张罗去铺被睡觉了。
整个房子里都压抑得厉害。即便黑灯瞎火没了一点动静,胡元也不敢睡,生怕那屋胡大山再不痛快,打胡章氏。于是一直翻身,扰得胡丁氏和李沁、于斐都睡不着。
还好,胡大山睡觉向来鼾声震天,终于听到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胡元终于松了口气。
“也累了一天了,你睡吧。”他对胡丁氏说道。
“你不也是?”胡丁氏悠悠地叹了口气。虽然不是新媳妇了,可嫁到胡家还是第一次见到公公打婆婆的情况。
“吓坏了吧?”胡元问道。
“还好。”胡丁氏淡淡地道,“对了,那刘癞子怎么就非得去抢小斐的斧头干活?”胡丁氏有些犹疑,“要抢着干活不是也应该抢你的么?”
“要么说他活该,出去就嘴贱的围着小斐说这说那,小斐转一面,他就撵一面。再转他再撵。小斐让他起来,说别伤了他,斧头不长眼。他就说,有能耐伤一个看看。说小斐也就有把子力气而已,然后瞅准小斐踩着的那根木头,就踹了下去,我要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差点就把小斐摔了个跟头。他还笑,说小斐没用。抢过来之后,他就得得瑟瑟的要劈。没曾想就因为他刚刚那一脚把底下垫着的木头踹松动了,他再一使力,脚底下的木头就骨碌了,这一斧子正好结结实实地劈在了自己脚上!”
“呸!真是活该!”胡丁氏道,“让他没有好心眼子!”
李沁听得这话,不禁伸手握住旁边于斐的。只是没曾想,于斐也没睡,竟然回握了一下。那种干燥的温暖顿时让李沁安心了不少。还好他没出事,这刘癞子,也是自作自受了!
“可不活该怎么的?就是连累了咱们家,一下子花掉这么大一笔钱!”胡元叹息道。
“哼,要是损失这些钱能和章家那些人,尤其是刘氏划清界限,我倒觉得值得的很!要不她一天天的就盯上咱们家了,为了跟你娘表示亲近,里挑外撅(挑拨),就恨不能除了翠儿她最贴心!哼哼,你看这次,一涉及到钱,她还认得你娘是谁?”胡丁氏恨恨道。
“话也别这么说。到底是娘。我知道你恨刘氏挑拨的让你吃了不少苦,可娘她就是耳根子软,以后她回过味儿来,还是能对你好的!”
“我可不敢指望!”胡丁氏颇为不屑,“听外人的话,小月子就让我坐了半个月,身子都没养利索。我还能指望她?”
“到底是我娘!”胡元软语道。
“行行行!我不说了!”胡丁氏一个大力的翻身,给了胡元一个后背。
“唉!”胡元叹息一声,想了又想,也给了胡丁氏一个后背。
第二天家里的气压一直很低,可是因为出了昨天的事,今儿根本没一个人肯过来帮忙。胡家人虽然多,可要只胡章氏娘三个和李沁四个人包,再怎么也是慢。本来应该围坐在一起很有意思的事儿,因为昨天的事情影响,大家根本不敢说什么话,就是默默地、一个接一个地包着。
因为一直在烙粘豆包,炕烧得很热,几个人又是垫着薄被,又是支着板凳的,可到底还是烫得厉害,加上手一直不闲着,着实遭罪。而在外屋烙粘豆包的胡丁氏更是痛苦,几乎一整天的腰都是弯着的,到了晚上,腰根本就直不起来了。
可是更让人痛苦的是,这一天,大家根本就没包完,明天还得接着包!
吃晚饭前胡大山回来了。这段时间他都在城里上工。说是要到年底了,东家那边有些忙,要是这段不去,转年你觉得清闲了想去,人家还未见起要呢。所以即便累点,这段也都要天天去镇上的。
胡大山今儿回来显然心情好了些,脸上也有了笑意,只是一看到胡章氏还是难免皱眉头,倒是和别人说话,已经都很正常了。所以,除了胡章氏要陪着小心之外,旁人倒都觉得松了口气。
第三天又干了一天的活儿,午后胡大山就把要赔给莫大夫的钱拿回来了。再不给,就要涨价了,赶着要吃饭前的功夫,胡大山就把钱送了过去。
钱给了人家,胡章氏也松了口气。感觉这几天头顶的阴霾也终于要散了。
粘豆包也终于都包完了。胡章氏把包完的晾凉之后,都送到仓房里的大缸里冻着,冬天活儿不多,也用不着吃干的。天天喝粥之外,就只能指望这些干粮了。一顿饭熥一些,一人分一两个,差不多就够吃到春天的了。
北方冬天太冷,除了动物之外,人也是要猫冬的。冰封大地、雪飘万里,大家都选择在热乎乎的炕头坐着,做点针线活或者窜窜门、唠唠嗑,一天也就过去了。
不过别人能那么过,胡家今年却不行。胡翠儿转年就要成婚了,这东西还需要准备很多:各种衣裳、被褥、包袱、鞋袜,都是要自己动手的。所以几个女人,每天几乎又都坐在炕上忙活这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