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爱过一个人，”没有给对方机会回答，皓星翼自顾自地轻缓道来，“就会知道，你爱的不是她的容貌、她的才情、她的温柔、她的美好，你只是爱着她这个人，爱着她身上吸引你的那份特质。无论汐沙变得再如何厉害，我相信她的特质永远都会保存在她的内心深处。所以，别问我放不放弃的问题，因为这没有讨论的必要！”

那一瞬间，格雷——或者应该叫他慎轩——是如此嫉妒着皓星翼。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坦荡、如此豁达？为什么当年的自己却做不到？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看得如此透彻？可是——

“口头上说说的大话，很多人都可以说得花团锦簇不是吗？但有时事情真的发生了，你敢保证心里没有一点芥蒂？”

皓星翼没有说话，但看向慎轩的眼神中却奇异地闪着几丝同情，仿佛在怜悯他的天真无知，亦或是嘲笑他的自以为是？当然，或者里面其实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心虚的轩狼狈的臆想……

“两年前，在伦萨尔目睹了特蕾西的死，好几个晚上我都睡不着觉，梦到的都是遭遇不幸的汐沙。”翼的声音轻缓，但没有一丝颤抖，“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只要汐沙还活着，那无论她是毁容残废也好，失去记忆也好，……爱上别人也好，我都不在乎！我愿意用我所有值得骄傲的一切去和上天交换，只要汐沙活着就好！”

“所以，我又问了一个多余的、不需要讨论的问题？”

“呵呵，您说笑了！我也只是说出了我最真实的想法而已。”

“既然这样，我想，对于你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我都可以放心了。”

“让您费心了，谢谢！”接受了这一番“惊心动魄”的盘问，如今总算得到了医生的肯定，皓星翼着实松了一口气。“您开始转攻心理学了吗？在您这样的年纪还敢做这样的创新突破，真是了不起！”

“呃……只是最近在写一篇论文，没什么没什么。”慎轩不敢再硬掰下去，唯恐露出马脚，“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皓星！明天正常体检训练就是！”

“好的。”一头雾水的皓星翼被这一道未加丝毫掩饰的逐客令击得昏头转向。无奈只要是遇到和夜神汐沙有关的事情，他的智商和应对就会衰退得可以，完全都不曾怀疑为何“格雷医生”今天会这样交浅言深。“那我就先告辞了！”

“嗯，再见！”假意专注地研究手上拿反了的资料，慎轩头也不抬地打发皓星翼走人。

直到听到门被阖上的声音，确认了四下再也没有其他人之后，轩才再一次抬起他的脸，目光射向窗外不知名的远方。阴云密布的脸上隐隐透出几分不甘，几缕不忿。

同情、后悔、怀疑、自鄙……种种情绪在他明灭深沉的眸中交替出现，如果有人看到，势必被吓得噤若寒蝉。

一只调皮的小虫无意中飞进医疗室敞开的窗户中，围绕着慎轩煞是有兴致地往复盘旋，并渐渐不知进退地靠近他的脸庞，最终在轩的肩头驻了足。

浑然不觉的他只是静静地站立着，良久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毅然转身。身形一晃，室内已不见慎轩的踪影，房间中央只有一只受了惊的小虫在振翅飞翔……

返回里昂的慎轩在第一时间找到了伊莉莎白，一个字都没有修改地，将自己和皓星翼之间的对话，转述给了对方。耐心地等待感动得不知所措的伊莉莎白消化完所有的“情报”，才别有深意地询问道下一步的计划内容。

“你是否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是，那就等皓星翼一抵达里昂，我们便展开行动！在国际特警组织的地盘上，任何事情都更容易安排、应对。”

“夏季奥运会？”

“嗯，还有一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慎轩点头，算是认同伊莉莎白的询问，“希望你到时可以调适好自己的心情。”

“可是，你这次去燕祈，并没有谈到很实质的内容不是吗？你怎么能确定翼他……”

叹了一口气，慎轩阻止伊莉莎白继续往下说，“够了伊莉莎，你这是在侮辱一个用生命爱着你的男人！虽然你现在质疑的这些他都不知道，但假若他能知道，会造成怎样的伤害？设身处地地为他想一想，如果有人这样对你，你会是怎样的感觉？”

“我……抱歉！”伊莉莎白的脸涨得通红，除了道歉说不出其它的话语。就为了她自己的害怕、不敢付出应有的信任，她和皓星翼之间的情路才会走得如此坎坷。到现在，她还是不能吸取教训吗？！

“算了！”轩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如果你仍是不能痛下决心的话，等燕祈队抵达里昂之后，我再放一则消息给皓星翼。到时你可以看他的反应，再决定要不要与他相认，如何？”

“另一则消息？是什么样的消息？”慎轩讲话很少如此语意不明，不免让伊莉莎白疑惑地蹙起了双眉。

“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但是我保证，如果他可以通过这个考验，你就不可能再需要担心什么！”因为这个考验太难，当年也有人没有能度过——这最后一句话慎轩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在燕祈和皓星翼见过面之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如野火一般在轩的心里蔓延。一方面，他感动于翼的执着痴情；另一方面，他却又有些不甘和不服的负面情绪，鼓吹着他内心的恶魔蠢蠢欲动地想去试验一下。面临类似的选择时，其他的男人是否会和当年的自已犯同样的错误？

慎轩知道他这样的想法过于卑鄙，但他却阻止不了自己向这方面思考。明知道突兀地掀开前尘往事，导致的很可能是无法收拾的局面，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试一试！

难道皓星翼选择了和他相同的一条路，他就能自欺欺人地向杰西卡说明，这是全天下男人都有可能会犯的错误吗？不可能的！杰西卡也不会认可这样的砌词狡辩！

那自己这又是在干什么？慎轩在心里对自己无奈地苦笑，但头已经开了，路是自己选的，他势必要走下去！

伊莉莎白自然想象不到慎轩心中那么复杂的曲折，虽然仍有些不解，她还是选择相信轩的说辞。真奇怪，人反而更容易相信自己并不太亲近的人——也许是因为在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对方并不是有能力伤害到自己的那个人，所以，才能无关痛痒地付出信任；所以，才能云淡风轻地选择认同！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到时就等你的消息！”伊莉莎白的双眼直视慎轩的脸，以破釜沉舟般的语气说道。此刻，已经真正到了她拿出勇气、下定决心的时候了吧！

“嗯，一个月后，计划正式开始！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了，你要想清楚，伊莉莎！”

“我明白，我不会再允许自己逃避。”

“明天的例会上，杰西卡应该会布置你去哥伦比亚的任务，务必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解决，别耽误了里昂的‘正事’！”

“我看过资料了，你放心，不出三星期，一定可以解决的！我一定准时赶回来！”

结果伊莉莎白这一去，就是一个月。

等她解决了在南美的意外赶回法国时，慎轩的计划，在没有事先知会过她之前，已经悄然展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