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回避皓星翼的注视，伊莉莎白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导师肯定不接受拒绝的答案的，但她又怎么可以再次当面伤害翼呢？

迟迟听不到伊莉莎白的答复，皓星翼慌了，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胸腹间重重的肘击所打断。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控制地俯下身体，蜷曲在地上一时无法动弹。

而暗影则毫不顾忌伊莉莎白的惊呼与哀求，从身后硬生生将翼扯起，让他跪坐在地上、面对着伊莉莎白，并用手中拉开保险栓的枪，紧紧抵着他的后脑勺。

“皓星翼，既然伊莉莎开不了口，那么你说也是一样！”望着弟子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暗影存心逼两人立刻做出决定！“说，你放不放弃？！”

“不放，打死也不放！”暗影下手的暗劲让皓星翼的腹部此刻如同炸裂一般地疼痛，仿佛当年胃穿孔最严重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样的剧痛。翼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吐出这几个破碎的字。虽然声音细微，中间还伴随着明显的吸气声，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清晰地说着他的决不放弃。

“小子，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呢！你说，伊莉莎，我该饶过他吗？”慵懒的声音、调侃的语气，暗影显然没有把某人的决然放在心上。

但是伊莉莎白了解导师的为人，她说话越是柔和、越是无所谓的时候，往往就是她最认真、最严阵以待的时候！那么清晰的杀意，她怎么忽略？虽然不曾亲眼见过暗影动手杀人，但她身上常年萦绕不去的血腥气息，岂是作假的？！

再给伊莉莎白一千个胆子，她也不敢拿皓星翼的生命冒险，所以，纵然心中万般不愿，她却还是不得不开口：“导师，如果我……我保证不再回头，能不能请您……”

“住口，伊莉莎，不准你再说下去！”不顾背后如影随形的手枪，皓星翼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奈何腹间的剧痛传来一阵阵的麻痹感，让他的双腿使不上力地直打滑。

眼睁睁看着翼才撑起身体半分，便又狼狈地倒下，一次又一次，却始终不肯放弃，伊莉莎白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已。但皓星翼后脑上一直不曾离开的枪，却让她不敢上前扶他一下：“翼，你不要再动了！求您，导师……”

“不要求那个冷血动物！伊莉莎，伊莉莎！我不准你说什么放弃的话！是你承诺过的，你绝不会离开！就在这里！就在刚才！是你亲口承诺过的！”

“我知道！可是——”盯着那乌黑的枪管，伊莉莎白欲言又止。

“我不在乎，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不在乎！”爬不起来的皓星翼只能靠膝盖一步步地向前挨，一手按着剧痛的腹部，一手希冀地前伸，探向伊莉莎白所在的方位。

那半举在空中的手，抖得如此令人心碎，伊莉莎白抽泣的声音蓦地加大，双手握拳挣扎了好久，最终忍不住一把抓住翼的手，捧在胸前痛哭失声。

“好，我不放弃！随便导师要把我们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了！”一边哭泣一边诉说，声音断断续续，语气却第一次这么肯定。

“难道你宁可看着皓星翼死？”暗影弯下腰，靠近伊莉莎白柔声询问，声音充满了诡异的诱惑，“只要你愿意放弃，我就放他离开，并且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这六年来，你也是这么过来的，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如果，导师您一定要翼死，那么，我陪他！”抬起哭得狼狈的脸庞，伊莉莎白居然绽开了一抹清丽脱俗的笑容，楚楚可怜极了。“我的命是您救的，就请您一并收回去吧！我绝不会再背弃他！”

“伊莉莎！”不知从哪里突然涌上一股力气，皓星翼直起身，激动地抱住伊莉莎白，但随即不得不倚在她身上颤抖地喘息——实在太疼了，暗影下的手好重！

“好！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们！”缓缓站起身，暗影冷冷地看着身前的两人闻言之后脸上浮现出的释怀笑容，他们紧紧拥抱着彼此，闭上眼睛，仿佛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眯着眼，暗影慢慢抬起手，对准皓星翼和伊莉莎白的眉心，分别扣动了扳机。室内响起两声沉闷的枪响……

死亡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很多人都有过这样或者那样的臆想，但是这始终是人类进化史上最令人着迷，也最神秘莫测的课题之一。能够有幸触及到边缘的，万中无一。

伊莉莎白只是感到全身暖洋洋的，无一处不舒服。她有听到枪响的声音，但却没有感到一丝疼痛。原来死亡竟是如此简单轻易的一件事吗？连中枪的痛觉都可以轻松忽略？或者，是因为她和翼已经重逢，并且决定共同面对未来一切的风雨，所以，所有的痛楚对她而言，都不再是问题？！

“唔……”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哼，什么声音？

伊莉莎白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皓星翼有些扭曲的脸庞。腹部的激烈疼痛还没有过去，他捂着肚子，冷汗涔涔的脸上，一片苍白。

眨眨眼，伊莉莎白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不对啊，他们都中枪了，哪还管得上身体上的疼痛，难道——

猛地转头望向站在一旁、悠闲看好戏的黑发女子，却被她挑眉的动作和似笑非笑的表情搞得一头雾水。怎么，还是没明白过来？暗影的眼中传来清晰的问句，为伊莉莎白的孺子不可教心下暗暗摇头叹息着。

“导师……”嗫嚅地开口，声音绵软，伊莉莎白还似在梦中。

“起来吧，地上凉！”暗影的语调一派风平浪静，仿佛刚才惊险的一幕纯粹出自某人的想象。

“哦，好！”如梦似幻地答应了一声，伊莉莎白有些手足无措地扶起还捂着腹部的皓星翼，一脸心疼不舍地陪他一起落座于木制长椅上，“怎么样？还受得了吗，翼？你到底哪里疼，让我看一下！药膏呢？我的药膏呢？”

“放心吧，我下手有分寸，只是肌肉扩散性疼痛，他马上就会好的！”眼前手忙脚乱的爱徒让暗影看得十分不顺眼，她下手用的暗劲拿捏得绝对到位，只会让皓星翼一时疼痛难当，绝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至于让伊莉莎白紧张到连自己已经把药膏送人的行为也都忘记了吗？

“可是，他痛得脸色都发白了！您确定他真的没事吗？百分之百确定？”

“……”暗影冷眼看着皓星翼和伊莉莎白，不说话。

“我没事，别担心，伊莉莎！”硬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翼竭力安慰着伊莉莎白。劫后余生的冲击太大，他舍不得再让心上人担心下去。

那位“导师”的性子如此奇怪，谁敢轻易得罪？赶紧自陈没事了事，否则，难保对方脾气一上来——我今天就让你有事了，咋样？

“嗯！”含着泪，伊莉莎白怜惜地举起手巾为皓星翼擦拭发际的细汗，温柔地应承。

一边冷眼旁观的暗影不以为然地撇唇，对伊莉莎白这样厚此薄彼的行为很是感冒，但却并没有出声反对什么。直到那旁若无人的两人又开始自说自话地对视起来，她才忍无可忍地曲起食指和中指，重重叩击了一下铁制的更衣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