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挠头,显然不太明白爹爹的意思。不过,在他小小的心灵中,还是爹爹比较厉害一些。
所以,北疆那边渐渐又有了一种说法,俗称双圣。言外之意便是,除了百里无伤这位帝王之外,其实还有一位真正的掌权者。
那位掌权者,便是这位小王储的生母,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妃娘娘了。
那边暂且不提。
离国。
已经重新修建整修后的离宫,叶子桓不得不慎重地考虑,如何应对柔国的威胁。这种从后方的侵袭,比任何战患都严重,稍有不慎,便会动摇国之根本。
也在这时,柔国有一个很意外的客人来访。
水云安在大殿里见到了她。和自己八分相似的脸,可是,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情,她的变化好像很大,从前稍微内敛了一些,而现在,只要安盈随随便便往那边一站,便能让在场的人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又不敢正眼看。
她连指尖都能散发出宛如实质的万种风情。
真正祸水。
水云安在上面摇头苦笑,目光却极为着迷。
“你是来替你的夫君做说客的吗?恩,那个夫君,应该不是叶子桓了吧?”水云安非常直接地问。
“从始至终,都只有无伤一个而已。”安盈淡然道。
“你单独出使,难道他会舍得?我可听说,北疆王对安妃娘娘宠溺非常,紧张得不得了呢。”水云安笑着调侃道。
“嗯,我说在宫里呆着无聊。”安盈说起北疆那边的事情,语气明显变得柔和而幸福起来,“他本想陪我来,可惜脱不了身。小七还指望他照顾呢。”
水云安听得咋舌不已。
传说中北疆最强势的王者,在安盈这里,不过是个体贴温柔的丈夫而已。
“把天下玩在掌中的感觉如何,陛下?”安盈又问。
“把男人玩在掌中的感觉又如何,安妃?”水云安反唇相讥。
不过,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美艳绝伦,高高在上。
“你这次来,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近期会吞掉离国,所以希望我对北疆大发仁慈么?”寒暄完毕,水云安直接居高临下地问。
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她计划了那么久,现在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叶子桓那边早已经焦头烂额,纳兰静雪又是自己的盟友。
真正到了决战的时候,那些女子能起到的作用,比战场上的士兵有用得多。
“仁慈?呵呵。当然不会,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安盈根本没有一点被威胁的样子,她心平气和道:“你放在离国的那些棋子,非常不幸,已经全部是我的棋子了。不过,我不想和你一争高下,如果可能,我希望能保持四国的格局,百年之内,不要再起祸患。我希望我的小七,能够成为一位正直的、善良的、守成的帝王,可以随便娶他喜欢的女子,可是放心去做他喜欢的事情。而不是在乱世中殚精竭虑。”
水云安愣了愣,她很快着人去调查,最后的结果,确实让她大吃一惊。
那些派出去的柔国夫人们似乎都动摇了起来。
究其原因,却是她们都有把柄在另外一个人的手中。前段时间,京城无端端多了好几间酒楼,在夫人们聚会的时候,更有许多风雅的公子、前来献殷勤。
那些离国无趣的权贵们,自然比不上这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富家子弟。更何况,他们都是颇为英俊的少年。
——于是……
如果这些证据被她们的丈夫知晓了,且不说她们的发言权将全部丧失,可能还会将柔国置于很不利的境地。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水云安沉声问。
“许你用美-人计,难道就不许我用美-男计么?”安盈浅笑地看着水云安,“怎样?大家讲和?”
水云安气极而笑,“简直是卑劣之极。”
“彼此彼此。”安盈笑语嫣然。
在那之后,四国原本风波飘摇的局面真的稳定了下来,柔国牵制着离国,离国牵制着北疆,北疆牵制着柔国,而沙地,在纳兰静雪的领导下,更无一点向外扩张的意思。
太平盛世,流年若水。
还有一个值得一贴的事情,便是镇北王府的归顺。上官云游已经承认了自己对北疆的从属关系,而提出的条件,便是政治军事上的完全独立。当然,如果真的爆发两国大战,镇北王府也算是北疆的一部分。
不过,之前就说了,现在是太平盛世。
小七满十岁的时候,萧遥曾去皇宫庆贺。那个时候,北疆再也没有对安盈或者小七的半点风言风语,小七是一个聪慧的孩子,当他慢慢被人们熟知时,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上了他。
博学,懂礼,进退有度。
才五岁的时候,就曾在出宫的时候,对那些街边乞讨的孩子们表现出一种高尚的慈悲。六岁时的诗作,已经让京城百姓正想传颂了。七岁判案如有神助,八岁便坐在百里无伤的膝盖上,直接开始听政了。
他并不说话,不过,偶尔说出来的童言童语,已将表露出一种高瞻远瞩的智慧,即便是久居殿堂上的大臣,也对这位小太子刮目相看。
而这些才能,都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安盈从来没有刻意培养过他。
他是众望所归的王储。大家对他的喜爱,远远超过了他绝美而霸道的父王,以及擅弄权术的母后。
那对夫妻的任性,只会更加反衬出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是何等出色。
萧遥对那时的安盈说:“叶子桓的第二个儿子已经出世了。不过,你的名讳仍然摆在皇家的宗祠里,追封为隐妃。”
安盈笑,“子桓居然很念旧情。——不过,我其实一直希望你会与叶子桓争一争,这样,我们也可以渔翁得利。真是的,我巴巴地把叶子非送给你了,你却反而偃旗息鼓了。”
“叶子非带上你的密令去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与其让你称心如意,不如直接让叶子桓上位好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叶子桓不会那么容易屈服吧?所以才想借用我的力量。”萧遥回忆起九年前、叶子非找到自己时的震惊,至今感叹,“所以,在我知道百里无伤想夺回你的时候,我简直是喜极而泣。你这样的人,留在哪里都危险,还是放在北疆,祸害北疆人民比较好。”
“子非怎样?”安盈扯开话题。
“很好,很受爱戴。已经成为了一位举足轻重的诸侯了,只是还未婚娶,估计是对女人死心了。你吓到他了。”萧遥兴师问罪。
安盈很是委屈,“哪有。海墨他们呢?”
“也不错啊,安安心心当他们的太平侯。”
“那就好。”安盈轻叹,“其实,我还想问一个人,不过,恐怕你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吧。”
萧遥愣了愣,然后洞悉地望向她,“你是想问,萧逸?”
安盈点头,“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传言,总怀疑那个人是萧逸。不过,他一定不希望再见到我。”
“那你希望再见到他吗?”萧遥直视着她,追问。
“不希望。”安盈的回答却出奇干脆。
有些人,有些事,是只能珍藏在心底。
相见不如怀念。
萧遥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不远处的百里无伤,以及牵着百里无伤的百里小七,微笑道:“我也没有再见过他,不过,……他总能过得很好。”
安盈没有再说什么。
而正逗着小七的百里无伤,却在此时转过头,含着笑,大智如愚地看了安盈一眼。
他的怀中,还揣着清晨刚刚收到的信笺。
“无伤:
你的信在三月前已经收到。因为离岛出游的缘故,所以一直没有回信。小七的生日宴,我不能参加了。抱歉。我已经遵照约定,将她完完整整地送回到你身边。剩下的事情,请你自己解决,已与我无关。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通信。情敌不共戴天,就此绝交。
一轩。”
视线尽头,安盈笑得无知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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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十五岁生日那天,百里无伤宣布退位。
北疆太子正式登基的那一晚,水云安秘密造访沙地。
她与纳兰静雪一夕攀谈。
“没想到,百里无伤会那么早就退位,我近来常常听见敢于他的传言,总觉得现在的百里无伤,与从前真的很不一样。”多年未见,纳兰静雪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整个气质都变得平和了,俨然如真正的圣者。
关于世事,他早已经游离在外,只是对安盈的消息,还是时有留意。
“这世上,有谁能真正驯服像百里无伤这样桀骜的人?除了她。”水云安微笑,“欲扬先抑,以退为进,我现在想,当初她选择了叶子桓,而不是百里无伤,是不是一早便在计划之中了?如果不先将百里无伤冷上两年,百里无伤怎么会在北疆坐稳位置?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坚持,让百里无伤彻底领会失去与骄傲的痛苦,如今,他又怎么可能唯她是从。这样的调-教术……呵呵,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纳兰静雪听得冷汗直沁,“调-教?”
不会吧,天纵英才,举世无双的百里无伤,其实至始至终,都不过是在被调-教而已?
“不过,就算百里无伤现在已经意识到这个事实,大概也会心甘情愿吧。”水云安悠然道:“我现在才知道,这么多惊采绝艳的人物,这么变化莫测的政坛风云,纷纷闹闹了十数年,那个时代最后的赢家,只有安盈。”
纳兰静雪沉默许久,终于呢喃了一句,“女人真可怕。”
果然还是当和尚好。
……
遥远的北疆。
已经成为太上皇的百里无伤安静地坐在庭院里,安盈则拿着书,依偎着他,闲闲地看着书。榛首低垂,眉目如画。
在她翻页时,百里无伤低下头,看着怀里心满意足、云淡风轻的女人,他皎洁俊美的脸上,流出沉醉世人的温柔。
……
你的爱是我的。
你的心是我的。
你的算计是我的。
你的阴谋是我的。
你的自私是我的。
你的无情是我的。
你的野心是我的。
你的不得已是我的。
你的不自禁是我的。
你的真心假意是我的。
你的虚张声势是我的。
你的未来是我的。
而我的一切一切,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一生起伏,万载史名,都是你的。
————(全书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