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擦过叶子桓的身侧,走了进去,屋里点着蜡烛,四个角,每个角落皆有数十盏,蜡烛的烛光将整间屋子照得灯火通明,戴着兜帽的男人转过头,露出一张俊朗英气的脸,那张脸,已经染上了沧桑,却不减风采,剑眉星眸,唇很薄,如一条缝般抿着,不怒而威,想必年轻时,也是一个神仙般的翩翩少年郎。
“陛下这么着急造访,所为何事?”叶子桓堪称恭敬地站在男人下手,低眉敛目,很是恭敬,可恭敬里又透着一股清冷,宛如拒人千里之外似的。
“桓儿。”男人抬眸,威严地看了叶子桓一眼,声音却较为亲近,“是时候收网了吧?”
“但听陛下吩咐。”叶子桓欠欠身,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表情。
男人于是站了起来,款步走到叶子桓的身侧,“老实告诉朕,你有没有怨过朕?”
“怨什么?”叶子桓神色未动。
“怨朕将你送到相府,让你承受那么多流言蜚语,将这么重的担子交到你的肩膀上,告诉朕,难道至始至终,你心中都没有怨言吗?”男人死死地盯着叶子桓的眼睛,不肯放过他的丝毫表情变化。
“如果我有怨言,那被你利用到底的萧逸,又该怎么想?”叶子桓淡淡道:“当你的帅,总比当卒好。”
“萧逸……他原本就是活不长的。”男人目光蓦地深邃下去,“无论有没有上次的事情,他都注定会有这个结果。朕弃军保帅,是迫不得已。”皇帝淡淡地说。
叶子桓什么都没有再说,就那样默默地站在原地。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僵局。
“沙地那边没有动静吧?纳兰静雪一向听萧逸的话,现在萧逸不在了,难保他不会起二心。”等了一会,男人又追加了一句,“好不容易才将沙地掌控手心,不能再轻易丢了,它的地理位置很重要,我们能不能兵不血刃拿下柔国,全看这里了。”
“只要纳兰静雪不知道萧逸是死在你手中,他应该会完成萧逸的遗愿。”叶子桓道。
“沙地那边的底细,查清楚了吗?”
“上次我曾联合沙地王动过纳兰静雪,不过,是以失败告终,如果沙地真的还隐藏了什么厉害角色,那个人一定隐藏极深,沙地王不太可能,而王子也已经疯癫,子桓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叶子桓的回答还是无波无澜,几乎称得上面无表情了。
男人没有再说话,他在沉吟。
也在这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那几名如铁桶般将小屋守着的骑士侍卫大声呵斥着来人,“大胆!没有陛下传召,任何人都不能打搅!”
“可是,公子说过,如果安姑娘那边有情况……”来人怯怯地为自己辩驳,不过,后面的话,已经被那些骑士喝令回去了,叶子桓在屋里听得分明,他抬头朝男人道了声“抱歉”,而后款步走出门去,那传话的下人还没走远,便被走到屋檐下的叶子桓叫做了。
“安姑娘怎么了?”叶子桓轻轻地问。
“安姑娘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便呕吐不止,好像……好像染上了外面的瘟疫……管家问,要不要将安姑娘隔离……”那下人抬高声音,焦急地问。
叶子桓脸色一变,但忍住没说话,他抬起手,衣袖扬了扬,“你先退下吧。”
下人于是匆忙退走了,他正要向男人辞退一会,男人已经缓缓地踱了出来,他转向叶子桓,沉声问:“这个安姑娘,可是安盈?”
叶子桓沉默了片刻,而后颌首,“是。”
“萧逸很喜欢她。”男人有点怅惘地感叹道:“难道萧家的人,注定要栽在安姓的女子手中?”
叶子桓没有做声。
“你也喜欢她?”
叶子桓还是没有做声,只是将头深深地低下去,做了一个屈身伏低的大礼,终于拂袖离去。
男人默默地看着叶子桓的背影,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可以将它尘封在记忆力的往事。
安姓的女子……
那个风华绝代的年月。
是不是每个少年,都必须在女人身上栽个大跟斗,才知道,情爱之事,本是最伤最无趣的?
“安盈,梓然的女儿……”他兀自笑笑,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刚刚来通报的那个下人不知何时被人抓了拿,两个黑衣骑士压着他的肩膀,勒令他跪在男人的身前。
“她突然染恙,应该是故意的吧?”男人这样问那个下人。
下人被吓得瑟瑟发抖,那几名黑衣骑士身上散发着冰寒的肃杀之气,好像实质一样,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他剧烈地颤了一会,根本不用逼供,便自然而然地全部坦白了。
在这个男人面前,好像,什么都瞒不住。
有一种气场,被岁月洗礼沉淀,如山岳河川,让人无法忽视。
“安姑娘确实是一回来就染恙,但这种流症,症状并不会那么快,安姑娘下午出门时还是好端端的,也许不是瘟疫,是其他什么急症……”
男人听完,挥挥手,让侍卫将这个下人带了下去,他不会胡乱杀人,他与叶子桓的父子关系已经很微妙,所以,不会在他的地盘任意杀人,可是,这个颇有心计的女子,却是值得见一见的。
安梓然,安梓然,这个女儿,是你和他生的么?
那个将你利用彻底,你却死心塌地,为他远走天涯的男人,现在,不知道在那个深山老洞里腐朽呢,为什么你还是不肯露面?
“走吧,去看看这个迷惑了朕最优秀的两个儿子的女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可有她母亲万分之一的风采。”男人淡淡地丢下一句话,身后的黑衣骑士立刻列队整形,恭然地跟在后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