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他之前,我一直小心地活着,仔细而又谨慎地活着,活着,只是为了活着而已。那几年,我几乎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忘记了笑容,忘记了什么是开心,甚至连什么是悲伤都忘记了。我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直到遇见了他,初见时,因为自己越界,吓得连话也话不清了,后来因为他的惜才,将我留在了身边,我的心里只为自己庆幸,很感激他。慢慢地相处之中,我发现我们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都有着相似的想法,而且,他并不因为自己是秦室的公子,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奴隶而低看了我,反而待我如同真正的知己、朋友一般。”
“他为了天下苍生与秦王争辩,被调到这边疆之地,是我主动要跟他前来,我敬佩他,感激他,尊重他,他可以为天下百姓而至自己的性命都不顾,我一个小小的奴隶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在这个苦寒之地别人都避之不急,我却觉得这是我生命中最最幸福的日子。生活的苦于我早就不算苦了,能够照顾他,与他天天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虽然我知道这样的幸福很短暂。”玉藻的神情随着她的回忆慢慢地变得恬静许多,原本因为岁月而磨砺的失了光彩的脸上也重新布满了一丝神彩。
“可是……”玉藻说的这些或许是真的,但如今也不存在了啊?他并不是想将她从幸福之中带走,而是这个幸福如今根本已经消失了。
“可是,他最终走了是不是?他走了,也就带走了我的幸福对不对?”玉藻凄然一笑,“逸辰,你没有真正地爱过一个人,你不明白的。人生一世能够得到一个懂你爱你的人是多么不容易,如果能够遇到了就要好好珍惜,幸福来自于自己的内心,并不是别人眼中的幸福。公子他虽然走了,但是我不能走。我要留下来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人。更何况我一旦回到你们之中,我怎么可以以一个秦国公子未亡人的身份来守着他,祭拜他?于你于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姐姐……”逸辰知道他这个姐姐看似柔弱,实则下定了主意却是无法被人轻易扭转的。她能够活到现在,除了幸运地遇上了扶苏,也是因为她的坚韧。
“潘儿,姐姐知道你是为我好,知道你是爱我的。但是,一个人怎么才算好?并不是以你所想象的。如果说失了他让我再回到从前无知无觉的生活中,就算是百年我也不会觉得幸福,不如让我继续守着他,即使是短短数月我也是幸福的……如果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会明白我所说的话。”
逸辰的心里无比的慌乱,玉藻姐姐说的话他并不是完全明白,只知道玉藻是铁了心不会跟他回去了。
她要留下来守着扶苏,即使只是守着他的遗体,守着他的残念,守着他想要守护的家人。
姐姐说他没有真正爱上一个人,自以为是给了她的幸福却并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真的吗?
他的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织妤出嫁前那一晚来他房间里那副愤恨又伤心的模样。
秦王驾崩了,这场仗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不可避免的,也许有一天,他会与苏轻昊在战场上面对面。
如果说她不可避免的要卷入这一场战争,那么,不如让她留在他的身边!
胡亥登基,咸阳城里免不了一阵血雨腥风,因蒙毅曾经与赵高素有旧恨,赵高以胡亥师尊的身份进言,随意找了个理由便要将蒙毅蒙恬一族赶尽杀绝。
织妤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翎婵!
这一世,她已经够对不起翎婵了,出于内疚,她甚至没有再见到过她,也没有真心诚意地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虽然她知道,就算她再有诚意,也是无用,伤害造成了便是造成了。
也许如果一开始她不让她心中存了念想反而没有这么深吧,可是现在……就算翎婵真的愿意嫁过来做妾她却觉得委屈了她,原本打算自己离开后为她谋个正室。
可是……
谁知道会突然之间变天,她连性命都将不保。
织妤在屋子时在急得团团转,这件事情就连她都知道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扭转的吗?苏轻昊!苏轻昊一定可以!
织妤腾地站起来就算外跑,急地白宏明在后面叫道,“织妤,你干嘛去?小心点啊,最近咸阳内不安生。”
白叔的担心不是白担心,织妤醒来的时候还很诧异怎么会轮到自己的?
按说咸阳城里最近是不太安生,秦王已逝,却不是众人所盼的扶苏公子登基,而是胡亥,新王继位,却是一系列的血雨腥雨,首先便是清理不肯归顺于自己的人手,搞得百姓人人自畏。
苏轻昊虽然是从蒙恬那边出来的,到底有了自己的宅院,自己的职务与要职,只要谨言慎行暂时还算安稳。
怎么算起来她姬织妤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更何况好端端的在这大街上走着走着,怎么突然间就被人掳了去呢?
这咸阳大街上已经不安生到这种地步了吗?各处宵小也趁机出来作乱?
看来这个人不知道是没有经验呢还是太过于自信了,居然掳了她也没有把她给绑起来,也没有堵上她的嘴,就这样子将她放在床上。
织妤正要坐起来,四下打量着看如何逃出去,突然听到门口一阵轻轻的响动,好似有人正要进来。连忙闭上眼睛躺了回去。
脚步声渐渐近了,听声音好像是停在了她的身边,织妤身上的寒毛根根竖起,因为紧张好像感觉到有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藏在身下的手渐渐握成拳头。
她不会是遇上登徒子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她是继续装昏还是趁其不备一拳挥过去?借机逃走?织妤还在犹豫之中,却感觉那手似乎抚上了她的头发,顺着发丝慢慢的缕了起来。
她忍无要忍,以最快的迅速睁开眼睛,握紧的拳头猛地击向对方。
下一刻,拳头被人紧紧包在掌中,一双再熟悉不过的双眼对她的惊恐不安的眼眸:“醒了?”
他对她,再熟悉不过了,在市集之中,不过用了极轻的功力,算着时间也应该醒了,更何况,他一靠近她,她的呼吸就变得极重,虽然闭着的双眼却是滴溜溜不断转来转去的。他就知道,这丫头明明是醒着的。
不知道怎么,许久未见,竟起了捉弄她的心思,看她要撑到几时。
“你……”织妤怀疑自己是在梦中,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面前那张脸还是一动不动地在她面前。
“逸辰?”
“是我。”逸辰冷静的声音波澜不惊。
“呀!”织妤想也没有想,一下子紧紧抱住了他,“逸辰,你跑去哪里了?”
话音未落,却突然想起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虽然清姨在最后的时候跟她,她并不怪他,但是她不能当完全没有发生过啊。
一想起这个,织妤猛地推开他,瞪着他:“潘逸辰!你居然如此对待清姨!”
潘逸辰沉默不语,只看着她,“你过得好吗?”
他就这样突然离开,又突然出现,然后问她,你好吗?
几年前是这样,几年后也是这样。
好,她很好,没有了他一样过得好,再好不过了。
“你来做什么?”如今天下大乱,他想做什么她自是猜得到,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你不会再次回来想利用我来为你做什么事吧?”警觉得,她看着他。
从前她没有拆穿他,一次次的帮他隐瞒,自欺欺人的相信他的一切,换来的是什么?她一次次的利用,他不要她,他还伤了清姨!
“我来带你走,离开这里,离开苏轻昊,离开咸阳。”
“笑话,凭什么你要带我走我便要跟你走?晚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走了!”织妤仰起头,轻蔑地看着他,他以为他是谁?又以为她是谁?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人吗?
“织妤,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我索性跟你说明吧,从前我一直在布局,想要推翻秦暴政,以复我楚国当年的风采,我不想将你卷进这其中的刀光剑影。但是现如今你身为苏轻昊的妻子,而他是为秦国的将军,这就势必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与其将你留在他身边,不如由我守护你。”逸辰好言相劝。
“你说什么?你们要对付苏轻昊!不可以!”谁知此时织妤却只听进了苏轻昊、打仗两个字,惊呼起来。
“织妤!”潘逸辰掰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不是我要对付他,你知道赵高如今将蒙毅一族除得七七八八,苏轻昊是蒙恬的人,这祸迟早有一天会蔓延到他,而且如今天下群雄纷纷揭杆而起,他身为秦国的将军,这仗难道可以不打吗?这内忧外患的,竟比留在我身边还要危险。所以,织妤,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开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