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像是之前早就想好了一般,回答他说,她决定还是要跟常羿说清楚,如果他是喜欢她的,愿意娶她的话再好不过了,但是如果他并不喜欢她,不愿意娶她的话,她也不想嫁给先桀轲,因为嫁给先桀轲就意味着她以后会常常见到常羿,她不愿意面对一个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这样她一辈子都会很难受的。她宁愿嫁的远远的,永远都看不到他的地方,这样才会放下一切,过自己的生活。
她毕竟是一个女子,这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好的反抗了,她不敢主动提出取消婚礼,所以只好前来拜托先桀轲出面取消婚礼。否则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跟自己的父母交待。
虽然心里很难受,很痛,但是先桀轲还是答应了她,因为他是真的很喜欢她,也希望她能够幸福,更何况另一个人还是自己的好朋友。
但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常羿,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常羿再见面了。
先桀轲提出了退婚,退婚的理由是他不喜欢那个女子了,是他不想这么早成亲,被一个女人所束缚住。
因为这个他成了大家所鄙夷的对象,就连他的父母也很生气,但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他还是坚持要退婚,因为他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孩,上面全是姐姐,直到生到他的时候才有这么一个男孩。所以父母最终还是依了他的意思。
很久很久,他把自己给封闭起来,不去打听关于她还有他的任何消息。
几个月后他收到了她的信,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她被退婚以后,纵然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退婚的,但是被退婚的消息却被传得沸沸洋洋,有人说是因为她太不知检点了,太过随便了,太放荡了。有人提出了她从小跟他们一起玩的事,也有人提出了她及笄之后还偷偷跑出家门私会男人(就是那次来见先桀轲,但是传来传去就传的不是那么回事了。)
总而言之,被退婚的女子名声早就受损了,不止她,就连她的父母兄长都抬不起头来了。
在此时她心中还是怀着希望的,她想要去找到常羿,告诉他,她是喜欢他的,她相信,只要他也同样的喜欢她,这一切都不算是什么。但是因为传的风风雨雨的流言,她越发的被父母关在了家里,父母甚至觉得,是因为当初没有教育好她,没有看好她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她一直找不到机会出去。
后来时间越拖越久了,终于在她父母的看守相对松了一些的时候,她让她的丫鬟来到枳县想要找到常羿说清楚。
但是丫鬟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常羿已经成亲了。
那一瞬间,所有支撑她的信念全部都轰然倒塌了,她明白了,一切都不用再问了,他既然选择了成亲,在她解除了婚约之后,那么心里一定是没有她的。
原本她以为这个时候她还可以选择再嫁,嫁的远远的,嫁到一个再也看不到他的地方去。但是现在关于她的流言四起,她家里根本见不到媒人的影子。她成了她们家里的耻辱。
于是,在这个信念也轰然倒塌的时候,她似乎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于是,她选择了在屋里悬梁自尽。
在她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最后还给先桀轲写了一封信,在信里她说,她很感谢先桀轲为她所做的一切,很抱歉影响了他的名声(先桀轲也由此成了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只是名声这种事情对男人的影响永远比女人要小);很对不起他,早知道这样不知道当初如果嫁给他会不会更幸福一些呢?但是人生没有如果,而她,也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事到如今她也不会去怪谁,如果真的要怪的话,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吧。她说,常羿并没有错,这一切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希望先桀轲永远不要告诉他这一切。因为她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即使她无缘嫁给他,但也不希望他的下半生背负着包袱过一辈子,她不是他害死的,相反,她希望常羿幸福,希望那个幸运的女子一生幸福,不要因为她而影响了他的生活。她还说,她对先桀轲无以为报,她会在天上看着他,保佑着他以后的每一天的。
拿到信的那一天,其实她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先桀轲唏嘘不已,他竟然把自己关在屋里的这几个月里没有注意到常羿什么时候成了亲了,而常羿也没有通知他。真是奇怪了。
再过了半个月,她离世的消息传到了枳县,有一天,常羿怒气冲冲的冲到先家找到先桀轲,二话不说把他给揍了一顿,一边揍一边骂。在他不断的骂声中先桀轲才明白过来。原来一直以来常羿也是喜欢那个女孩的,只是他与他不同,他一直把这份喜欢放在自己的心里,直到身为好朋友的桀轲说出他喜欢她,要去提亲这样的话,当时他因为自己内敛的性子,只能祝福他们。
在得知他们成亲的日子已定之后,想到不久的将来她便成为了自己的嫂子,为了不让自己在他们面前表现失态,他先行一步跟父母说起,说合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并且在几个月之后便成了亲。在这过程中,因为眼不见为净,也为了筹备自己的婚事,所以他并没有去关注到他和她之间的事,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取消了婚约的。
直到他终于听到了她自尽的消息,这才从各处了解到,因为先桀轲的始乱终弃,让她在娘家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听到了那些传言,在常羿的心目中一切都是因为先桀轲的取消婚约造成的,那些流言也是因为他的取消婚约造成的,她的死是因为受不了那些流言。当然啦,在这个女子名节为重的时代里,有多少女子又能顶着这些流言活下去呢?
从常羿的边打边骂中先桀轲才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哈哈大笑起来,笑造化弄人。笑常羿的无知无畏,笑她的喜欢常羿的心,笑他们的爱情,因为她在给他的信中一再嘱咐不要让常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因为他了解他这个兄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会让他更加的痛苦。早已于事无补了。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就让他恨自己吧,总比他无所发泄要好的多。
先桀轲没有想到的是,常羿真的就这样把他给恨上了,打完了这一架之后丢下了“割袍断义”几字扬长而去,真的就没有再跟他说过话了。
这样也好,他越是恨他,越是说明了他是有多么在乎她,这样的话,她也就爱得值的了,这样的话,他也就牺牲得值的了。
后来,过了两年后,先桀轲也在家里的安排下娶了一房妻子,并且两人相敬如宾的生活了一辈子,生了几个孩子。
随着艨思越做越大,先桀轲却并没有像其它的丹矿老板一样娶小妾,所有的人都羡慕他的妻子的好运,慢慢的,大家也就淡忘了当年他退婚之事,只记的他作为一个枳县最大丹矿的老板却只有一个妻子的事实。
而两个从小一同玩大的好友却从而形同陌路,常羿没有再来找过先桀轲,而先桀轲每次去到他家都会被常宁客气的请回去。
这样一直过了四十年。
织妤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常羿对于“女子的名节”这种事情这么的看重了,开始先桀轲讲的时候她还以为那个女子就是林翠薇,然后慢慢的听到了后来才为这个故事感叹不已,难怪先桀轲与常羿的态度如此怪异,常羿每次提到先桀轲的时候都是既不屑一顾又是忿恨不已,而不管他再怎么恨先桀轲,先桀轲却是在提到他的时候神情自然,笑mimi的。
她想起那一天常羿教训她“这要是传开了你知道对你的名声有什么样的影响吗?别人只会说你不知廉耻!”的时候心中所思所想不知道会不会是当年的那件事呢?
“可是,先爷爷,你真的一辈子都不打算告诉姨公事情的真像了吗?”织妤总是觉得这样子被常羿无端端恨了一辈子的先桀轲很可怜,同样的,一直无法得知事情真像的姨公也很可怜啊。
“有的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吧。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桀轲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
织妤也陷入这个故事里久久不能自拔。
“不对!”心里像是有种本能一般,织妤抬起头来看着先桀轲“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咦?不是因为你猜对了给你的奖励吗?”
“总是觉的不那么简单,就算是没有猜对这回事,你也一定会找机会告诉我吧?”织妤大胆的假设着,看着对面的老狐狸。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被人拆穿计划的那个人一点也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和恼羞成怒,反而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笑着,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时候似的。
原来是真的,自己不过是大胆的猜测而已,没想到会是真的。
“奇怪,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呢?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话,难道——你想借着我的口让姨公知道?当年只是答应了她不告诉姨公,并没有说不告诉任何人对不对?”
“你很聪明嘛,不过,不对!再猜!”桀轲赞赏的点点头。
“不对吗?那是为什么?”她哪里是他这只千年道行的老狐狸的对手啊,她如果能够搞的清楚他肚子里的七拐八弯的话,她早就把赤帝流珠打造成远远超过了他的艨思一万倍好的丹矿业了。
“因为啊……”老狐狸慢慢的凑了过来,用很低但是很清楚的声音说道,“我觉的你够聪明呢,我看上你了,怎么样,甩开那个家伙,做我们家的媳妇吧!”
碰!
织妤倒地的声音……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织妤才明白,先桀轲最后所说的那句话,半真半假。算是跟她开了一个玩笑,真的是,他是真的看中她了,觉的她是可以培养的。假的是,他的儿子们,最小的那个都已经及冠了,早就娶了妻子了,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去做妾吧。
桀轲要培养她,一方面是觉的她够聪明,值得培养,另一方面也想是借着她帮上赤帝流珠一把,常羿一直恨着他,不管什么情况下也不可能接受他的帮助。所以虽然说此时受到“迁虏”影响,赤帝流珠目前的情况也不太好,但是常羿是断然不会接受他的帮助的。可是他作为朋友并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赤帝流珠有困难而不出手。直接的不行,就只有间接的了。
这间接的最简直的办法就是把现在赤帝流珠的负责人之一的织妤尽量的培养起来。
虽然常羿还是不喜欢织妤时不时去一趟先家的宅院,但是织妤因为听了那个所谓的恩怨故事的始末之后对先桀轲好感大增,心中又是对他佩服得很,所以便是很喜欢上了先家。
经过了赎金的事件之后常慕岭好像突然之间对织妤好了很多,隔三岔五的便拿了些水果甜品前来看她,又是关心她的身子有没有大碍,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让织妤很是不习惯。但是一想起先桀轲所讲的那个故事又软了下来,论辈份,他到底是她的表叔,既然他主动示好,她便也做好一个晚辈应该的态度吧。
他拿过来的这些东西她仔细的把它收好,等他一踏出门外,转身便给送到了逸辰房间里。
其实这次的事件中受伤最严重的还是逸辰,肩上有银针的刺伤,为了接住她又把腿压伤了引发了旧疾,在扑兽坑里又为了清醒刺了自己一剑……
但似乎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与常慕岭身上,没有注意到他。
这些日子里逸辰的伤还没有好便比起以前更加努力的练剑了——那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专门去找了回来。
织妤在他屋门口一打量,果然又没有在房间里,她不加思索的就往那片竹林里去了。
竹林一片郁郁葱葱,稠密挺拔的青竹枝繁叶茂。凉风习习,竹林里的枝叶相互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显得这里分外的安静,林中传来阵阵舞剑的清音。逸辰手中的剑随着他的舞动荡起一股强大的气流,卷着竹叶打着圈圈不由自主的随着剑气一同激荡,沉浮,一时之间地上飘落的枯叶也被风带起来拂上了天际。只见林中似有数道白影一闪而过,稍纵即逝,呼呼的剑气席卷起地上厚厚的竹叶。巨大的气旋将地上杂乱的竹叶滚雪球般凝聚成一个硕大的圆球。
而辰逸就在这些簌簌萦绕的竹叶中犹如战神一般舞动着手中的剑,那样的神情是织妤从来没有见过的,她呆呆的立在不远处看着他,一时竟然看的呆住了。
正想着逸辰一个完美的收鞘定在了原地。一声破碎虚空之声响彻整个竹林,转眼间,只见炸碎开来的叶片漫天飞舞,从天空中洋洋洒洒而下,像是下了一地的翠颦雨。
纷纷扬扬的叶片中逸辰突然弓起身子咳了几声,织妤这才如同被点醒一般跑了过去,一把扶起他说着不由分说地将食篮里的汤端了出来递到了他的嘴边,见他正要开口说话又加一句:“喝下去!这是命令!”笑眯眯的看着他将汤一饮而尽,织妤又把水果递了上去。自然而然的挽起了他的手臂:“逸辰,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逸辰微微挣扎了一下,无奈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他一时抽不回来,只好由着她了,反手握住了织妤,“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的。”
“嗯!我相信你,只要有逸辰在,就没有人能够欺负我。”说着织妤咯咯的笑着将头靠在了逸辰的肩膀上。
不知不觉中时间又晃过去了一个月了,正在织妤数着日子将洛清的第一封信看了又看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她的第二封信。
已于半月前到达了咸阳,路上一切都还顺利,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在客栈落了脚了以后但开始四处了解咸阳的丹砂的情况了,之前也有合作过的商家就在咸阳,洛清先是去他那里拜访了,顺便也从他口中打听了一些消息,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从客栈小二那里,酒楼里。包括市井街头打探到的消息。
秦始皇二十六年,秦国一统七国建立了帝国以后,这天下归一,咸阳就成了全天下的中心了。加上六国的贵族中所被收到的财产都聚到了这里,其中的繁华而想而知。所以也吸引着为利而来的各国商贾。
加上秦始皇二十七年开始,始皇帝又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始修驰道,因为这两条脉通全国的驰道,皆从咸阳出发,其一东达燕、齐,其一南达吴、楚。道宽五十步,道两旁每隔三丈种一株青松,路身筑得坚而且厚。因为这两条道,迅速提高了全国各地的人们来往的交通方便。所以一时之间咸阳更是集中了全国各地的人们,特别是为了利而来的商贾们。
在其中当然也有一部分是丹矿的商家喽。
由于始皇帝追求长生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在几个月前轰轰烈烈的方士徐福的带领下近千人的童男童女,乘着楼船,入海去寻找仙人所居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岛,想要探求不死的仙药之事全国周知,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之,秦国的贵族们都纷纷效仿,虽然他们不可能像始皇帝一样去寻找仙山仙人,但是在咸阳,寻找术士,寻求丹药已经蔚然成风了。
而丹砂是炼制丹药最基本的,最原始的,也是最重要的材料了,在这里与丹砂有关的商家大大小小多不胜数。当然,不仅仅是咸阳的贵族,其它地方的官员,有的是为了讨好上级官员,有的是自己也有这种想法,所以从各地来的想要分一杯羹的大小商人也有很多。
洛清说,她带过来的丹砂其实很受大家的欢迎,不过她一石也没有卖,只把这些当作样品,打算分送给一些人。
因为来的时长不长,现在还熟悉在收集信息的阶段,所以并没有具体的接触太多商人。接下的时间里她打算多去拜访一些丹砂商人,不但是咸阳的,还包括各地来咸阳寻找机会的采买商家。这些人只要是她觉的有可能有合作的,都会把车上的丹砂作为礼物送给他们一些,并且力争邀约几个人跟她一同回来,即使时间上不方便也要留好地址,告诉他们可以来巴郡枳县找到赤帝流珠,一定给他们提供最好的丹砂。
还有一点,洛清在信里强调,最有利的还是丹药,如果想要获更多的利益,最终还是要能够炼成别人所没有的丹药,那样的话价格就更加高了。
希望唐诏努力加紧时间炼制,同时也希望在炼制的过程中万分小心。这些日子她也听说了不少因为炼制丹药而受伤甚至失去性命的人们。这件事情很危险,所以一定要万分小心。
枳县的买卖请常羿与织妤不用担心,她相信只要咸阳的商家跟她一同回到枳县的时候一定会不愁销路的。
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保证不要出任何差错,严格的注意到丹砂的质量。因为这是第一次的合作,一定要拿出上成的丹砂给别人。
洛清的信让枳妤他们看的非常激动,感觉突然之间一切都有了希望。本来面对着新修的库房里丹砂与丹矿越堆越多,枳县又出现了打压价格的情况,纵然表现上各人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实际心里却是多多少少有些着急了的。
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便是继续将库房装满优质的丹砂,还有丹药也要继续炼制,最后就是等着洛清的归来了。
洛清当初的想法果然是对的,隔着这连绵不绝的山脉,这一边是丹矿积压相互压价,那一边是众人所求,千金而求之不得。
之前那些商家或许是听说过这巴郡枳县产矿,但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情况,又觉的越过蜀道长途跋涉时间上太长了,却不知道带回去的丹砂是什么样的?再三衡量之下许多的商家便正在犹豫之间。
这个时候见到了一个从枳县来的商人,又是带来了他们丹矿上所产的丹砂,这是实实在在看的到的,这些丹砂在他们的眼中简直可以媲美金灿灿的金子了,所以在重利的商人眼里,来枳县是此早的事。
何况织妤相信,以清姨的能力一定会说服他们的。
清姨果然很厉害啊。
“织妤……你一定要救救我啊……”章翔渊可怜兮兮的拖着织妤的手,一张脸上全是苦哈哈的。
逸辰侧过头来看着屋子里的这一幕。
如果不是经他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所养成的的一惯的处变不惊的话早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此时脸上却全是走投无路的等着别人帮他的苦样,仿佛自己一丝半点儿办法也没有了似的。
关键是他所求助的对像却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
织妤无可奈何的看着章翔渊,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以外就只有翔渊的心里头从来就没有什么三纲五常,男女有别这样的念头了吧。也许对别人不是这样,跟她熟悉了以后才变成这样的。
她虽然说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今天章翔渊跑到常家来,二话不说就是先求她要帮忙。
平时虽然说他也有些出人意料之举,但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啊,一来就冲上来拉着她的手。
嗯?拉着她的手?虽然说她倒是无所谓啦,但这是在常家啊,等会儿被常羿看了去,或是被常慕岭看见了,那还了得。
“章翔渊,你松手,先松手!坐下来好好说话,发生什么事了?”
织妤一边说着一边奋力的甩着她的手,但章翔渊一直牢牢的捉住,就好像他抓着的是大海中唯一一块浮木,不松开就会被浪卷进深深的海底似的。
织妤懊恼的连甩了几下,却一点作用也没有。她不由的皱了眉头,“逸辰……”
潘逸辰一步跨了过来,伸手便去拔腰间的剑。
剑出鞘时发出的声音让翔渊回过神来,连忙吓了一下子把织妤丢开了。
唉,没有想到清姨临走时留给她的侍卫对付的第一个人却是翔渊。
“翔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着急,慢慢说啊。”
章翔渊埋着头,坐下来,却是不说话。见他不吭声,织妤心里知道他来这里是一定会说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好,所以也就不去打扰他,等他自己慢慢的酝酿。
像是下决心一般,翔渊终于抬起头来说起。
原来玄姹一直以来的收入都不是很好,兼是因为当家人章翔渊一门心思全部放在了他自己感兴趣的丹饰雕刻之上了。翔渊的父母都去的早,家里分了家之后,他这里就留了一个最小的丹矿了,他的兄长觉的他反正不热心于矿砂,所以将上面传下来的丹矿中最小最不出产的一处给了他。他的确本来也是不在意的。这么些年来,靠着这个小小的丹矿与他自己潜心雕刻丹饰以来的收入养活一个小家还有绰绰有余的,虽然说一直也不算太好。
但是上次“迁虏”之后平白无顾的增加了两个人的开销,加上从有了商会,制定了这个所谓的最低丹砂丹矿的价格以来,原本靠着价格低廉而取胜的玄姹便半点优势也没有了。以质量来取的话,也不是说章翔渊不愿意认真的对待提升质量,而是因为技术这种事情在当时算的上是各个矿上的商业机密了,每个小作坊都是自己慢慢的摸索着前进的,这玄姹没有关注丹矿的时间太久了,早就是落后于其它矿上好多年了,如今就算他想用心的花精力在上面也不见得可以立杆见影,所以这几个月来几乎没有丹矿与丹砂的收入只靠了丹饰来勉强支撑着的。但是枳县这个小地方,丹饰本来就是丹矿的附加产品,很少会有商家单纯的关注这一方面,买的人少,所谓的市场就只有这么一块,即使他的丹饰做的再精美懂的欣赏的人也就只有这么几个。
他之前的积蓄也不多,所以这样撑了几个月竟然有些撑不下去了。
听到这里织妤也有些同情他了,但是同情归同情,她不明白自己能够帮的上什么忙,难道说他想用苦肉计来从她这里得到“飞水法”吗?
“你看,都是因为你提议什么统一最低价格,现在,我又不能随便降价,不降价又没有人肯正眼看我这里一眼,你说,是不是因为你。”章翔渊近乎耍赖一般的赖上了织妤。
织妤警觉的看着他,不行,不管怎么说赤帝流珠的技术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告诉外面的人,这又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这是常家的资产。
“所以说,织妤啊,你一定要帮我我!”章翔渊又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她。
“你想我怎么帮你?”虽然有所怀疑,但是织妤还是终于问出了这句话,没办法,他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让她烦不胜烦,又不说具体的事情,让她就是想拒绝也没法子拒绝。而且她也不想在这里一直跟他纠缠下去。
“你看,你们赤帝流珠的丹矿这么细,这么好,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章翔渊的这句话引来了织妤的警觉,果然如同她所想的吗?
她冷冷的看着他,他应该不会天真到这种地步吧?虽然说她一直觉的章翔渊的头脑比她还要简单的像个小孩子,但是他应该不会真的以为他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可以让她教会他“飞水法”吧?
是他自己太天真了呢,还是把她看的太天真了?
“所以我想,你能不能也用同样的法子让玄姹的丹砂也像这样?”章翔渊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当然不行!”生怕语言无法传达她的坚决,在语气上织妤更是一字一字的说得坚决,“章翔渊,你是不是傻了。再怎么样也应该知道行规吧。”
翔渊一愣,然后突然的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说让你白白的教我们玄姹,我是说能不能让我们玄姹和你们一起,用同样的方法,同样的途径……”
织妤听的直皱眉头,这还不都是一样吗?有什么区别。
“唉……”翔渊终于叹了一口气,直接面对现实了,“我是想说让玄姹从此成为赤帝流珠的一部份。”
一部份?织妤有点不太明白。
既然开口说出来了翔渊也没有什么好转弯抹角的了,直接把来意说的更回清楚明了,“我不得不认输,在现在这样的形势下,以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把玄姹做的多好,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我想用不了多久玄姹就只有停产了。这矿产的所属权是我祖辈从秦王手中拿到的,这样一辈一辈的传下来的,如果我要是做不走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交还所属权给帝国。这采矿的所属权交上去倒是容易,要是再拿回手就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了。谁知道收回所属权之后帝国又会把它分到什么人的手中呢。这矿上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兄弟些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了。而我的丹饰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了。
我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与你们结为一体——别的丹矿也许也会有很好的办法,也许更大,但是我知道我跟你们最熟悉嘛,也最了解了。我觉的能够把丹矿给你们的话,你们一定会好好的对待那些弟兄的,而且,你们也是可以允许我保留我的丹饰吧?”
“等一下!”织妤听的迷迷糊糊的,不得不打断他,“你的意思是说把玄姹卖给我们?”
“卖?”章翔渊连连摇头,“我怎么可能将祖产直接卖掉,再说了,开矿权是不能够直接买卖的,必须要经过县府,虽然说我现在知道你认识王颉,但是也不可能直接就转手正好卖给你们啊,何况你们现在有这么一大笔钱可以用来买下一个矿吗?”
“可是,你刚刚说的意思……”织妤糊涂了。他刚刚说起来不正是这个意思吗?
“我是说,将玄姹将给你来打理,从开采到最后的研磨,到入加,到丹砂的买卖。做了帐入赤帝流珠的帐上,矿上的兄弟也由你们来管理里,一切都跟赤帝流珠一样。”
嗯,这里倒是听懂了,可是这样跟把玄姹卖给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不一样的。”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疑问,章翔渊解释道,“玄姹还是以玄姹之名在县府登记,入税。也要单独立一个帐本,嗯,所有的丹矿、丹砂都以商会的最低价格算是卖给赤帝流珠吧。只是名义上它还是属于章家的产业。”
织妤慢慢的明白了过来,说来说去,章翔渊不愿意当败坏祖宗家业的不肖子孙,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做到保留下玄姹。何况这里面还有他的为之追求一生的丹饰。这样与赤帝流珠的合作的话双方都有利可图。他得以促使了丹矿的开采权不被收回,赤帝流珠不花半文钱便可以得到一个小丹矿,在提升了丹砂质量的情况下永远以商会制定的最低廉的价格不断的收购到丹砂。以章翔渊的平时产点心思也没有花费在买卖上的头脑,能够想象的出这样的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还真不知道他想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呢。
本来赤帝流珠现在也堆了满满几个仓库的丹砂了,如果不是前段日子收到洛清的信,在信中自信满满的让他们准备好充足的丹砂,她也不敢答应他这个建议,不过,现在的话,看起来就只有两个问题了。
“如果我答应了你,教会了你那些法子,你又反悔不愿意把质量上成的丹砂以最低的价格给我们又如何?”
章翔渊看着织妤,知道她这么问一定就是认可了自己的办法了,“织妤,我们之间这么熟悉了……”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织妤生生的打断了,“等一下,今天你是来谈生意的,在商言商。我看我们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我们立字为约!”
“好!”
得到允许之后织妤出面迅速办好了书面的契约。然后便往玄姹跑的勤了。
“飞水法”不是织妤创造的,但是在矿上看的久了,也知道应该如何操作了,她又非常好心的把自己之前改良过的运输的办法,和提高人们工作效率的办法都尽可能的全数教给了玄姹的人。
这些日子章翔渊也尽心尽力的跟在她身后,惊讶于这个小姑娘一旦投入工作中便让人不敢忽视的能量。
他虽然知道洛清一个女子能够撑起像赤帝流珠那样大的一个家所要付出的会是什么,但是也并没有真正的接触到工作之中的洛清,除了他们坐在会客厅里谈话的时候以外,大多数的时候他其实并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所以这几天作为玄姹的主人天天跟着织妤跑,他知道织妤是由洛清一手带出来的,办事的风格上跟洛清非常的相像,之前洛清把赤帝流珠交给她暂时看管,他也能够理解,毕竟现如今的情况要想存活下来并且做大,最重要的还是要出去,出去这件事只能洛清去做了,因为常羿的年纪大了,洛清又这么小,对丹矿也不算了解。但一旦要出去,家里就要委托人看管,所以这里应该相对来说没有多少事,才会放心交给织妤的。谁知道这几天的所来看她这样的少女居然真的能够将丹矿上的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把这这个应该说各方面都落后于赤帝流珠几十年的小丹矿做起来。
他原本也没有指望能够得到赤帝流珠立竿见影的帮忙的。以他手上的银两来看看,再拖一拖,等一两个月还是可以的,大不了到时候再厚着脸皮跟赤帝流珠借点儿钱嘛,等到洛清回来的时候一切就好办吧。
没有想到,不用等到洛清回来,织妤就亲自动手,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便将他的玄姹一下子提升了一个档次。
虽然没有赤帝流珠的丹砂漂亮,那是因为原矿所决定了的,但是比起他之前的那些,明显的漂亮多了。
织妤的日子因为玄姹变的充实多了,每天都想着如何改造它,所以不知不觉中过了快一个月了,她再也没有去过先家了。
这样的结果倒是常羿所乐于见到的。
逸辰还是独自练剑的时候多,反正织妤去玄姹的时候往往身边都跟了些人,倒是常慕岭至从那次在矿场被织妤害的当众出了丑之后便没有再去过矿上了,反而最近常常跟在织妤的身边。常羿倒是挺满意这样的结果的,他就想看到两人能够和睦相处,而且常慕岭又救过织妤一次——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织妤与逸辰很有默契的没有将过程中的事讲给大家听,大家又见织妤是被常慕岭给抱回来的,所以以为慕岭救出的织妤。常羿自然是认为慕岭可以保护织妤了。
“喂,织妤,你几时跟这小子这么熟了?你的侍卫呢?”玄姹的危机一解决,章翔渊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逸辰最近都在练剑,他上次受的伤也没有好全,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没有让他跟了。”
“这家伙呢?”章翔渊摆明了看不顺 眼常慕岭。
“你别这样嘛,他好歹也是我表叔,他愿意跟过学习是好事啊,以后还可以帮帮清姨和我。”
“我看他才不像要学的样子,你小心他不怀好意啊。”
织妤笑了,不以为然,开始她也以为常慕岭是为了报复当初的仇才接近她的,但是这么久以来她也没发现他做过什么,算起来那天虽然说他没有跟姨公说实话,让常老爷与夫人均以为她全是靠了他才被救了回来的,但这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在姨公面前挣回点面子罢了,而且当时他也的确是想跳进河里救她。
也许这个常慕岭除了偷懒好耍一点并没有什么吧。
这么想着转过头去看着他,却见他正巧也望着自己这边,便冲他笑了笑。
有人!
逸辰明显感觉到有人正在接近自己,这股气息断然不是他所熟悉的织妤的气息,况且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玄姹才对。
有股急速流转的旋风卷起了片片落叶,伴随着一字一字清晰的声音传到逸辰的耳朵里: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铛的一声,一把长剑直直的刺向逸辰,与他早已准备好的剑相互撞击着,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逸辰来不及思考这个人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随着对方的步步逼近,他只得不断的出招克制对方。
几招过后,双方都渐渐的发现对方的招术与自己如出一辙,相互克制地严丝不扣,一时之间竟然难分胜负。
只可惜对方年纪明显要长于逸辰,体力自然比之要强了许多,终于,逸辰手腕一震,被对方的力度狠狠的弹了回来,手一酸便只听“咣铛”一声,赤螭掉在了地上。
此时那少年的剑名晃晃的直指逸辰的喉头。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直视他的双眸,勾起了嘴角:“潘师弟,你还是输了。”
说完这话,潇洒的将剑收回剑鞘,用脚勾起逸辰落在地上的赤螭,轻轻一踢,赤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落入他手中,少年将剑递到逸辰面前:“师弟,多年未见,我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
“俊青师兄,你怎么找到我的?”逸辰接过赤螭问道。
这个杨俊青是当年随着师父一起到他府上来的,师父说是他的弟子,跟着他有些年头了,正好让两人可以同时练剑,并让俊青不时指点一下他。
小时候逸辰很不喜欢这个师兄,他总是在他偷懒的时候捉住他,强迫他练基本功,而他总是想尽法子逃掉。
“秦国破城的时候,师父跟我虽然无法以一己之力对抗百万大军,但好歹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后来我们不断地与各地逃出来的楚国士兵联系,目前已形成了一小簇的力量,只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在不断的打探芈氏一族的消息,以求寻找机会灭秦复国。前些日子偶遇了一剑客,我与他颇为谈得来,几杯酒下肚他跟我聊起前段时间在枳县遇到的一件好玩的事。”说到这里,俊青顿了顿,用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再度瞄了瞄逸辰,“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好玩的事?”
逸辰皱起了眉头,这么多年不见,俊青师兄还像当年那样,想些法子捉弄他,半点也不顾忌他的身份,多年前的记忆再度涌入心头,经验告诉他不要随便接他的话,否则就会被他带进陷井了。
俊青也不在意,继续说道,“那剑客说,有个男子赌钱输了银两,被人追着跑,慌不择路的就把他抱住,求他救他,并许诺说只要他帮了他这个忙,便给他银两。那剑客本也闲着无事手痒的很,便与追来的人大打了一场,把这家伙给救了。随知那男子倒是真的给剑客指了一条路,他说当天下午会有一个马车从那条山路经过,只要在其路上布置好阻断逼着马车行至另一条道,到时候把马车里的小姑娘给劫了就有银两了。那男子还把追来打他的人一起拉了进来,说什么,那个小姑娘是他家的表侄女,也是他喜欢的人,他们只需要将其劫了,再由他送上银两并且完成一场英雄救美就好事成了。”
逸辰的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是不是很熟悉?那男子说完两个打手与剑客都笑了,倒看不出来他还是一个痴情的人,不过,那男子还强调说让他们劫后让那姑娘吃点苦头,这样她才会在被救下的时候心存感激,对他印象深刻。”
“俊青师兄……”
“别着急,这好玩的事马上就开始了。两个打手及这个剑客听了那男子所说之话都欣然同意了,那剑客本来在江湖上常年行走,见多了有钱人家家里的事,倒也愿意玉成这样的好事,更何况,既有好戏可以看,又有银两可以拿,何乐而不为呢?没想到的是,那小姑娘身边倒有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两人在躲避之中不离不弃,相互都拼了自己的命去救对方,让剑客开始兴起捉弄他们的心思,也想试试那男子所说的喜欢与这少年的喜欢哪个更重一些,所以特意在‘交货’的时候使了上些小小的心思。结果……那剑客说到这里还叹了一口气,说什么此等小儿女心性倒也比之某些所谓的君子更有情有意呢。”
“对了,他还说在替那少年包扎时发现他腰间有一块梅花状的胎记,潘儿……师兄可是记得这个才特意问了地点寻了过来的。怎么?你如何到了这里的?弟妹呢?”
“师兄,你别胡说!我是被秦王‘迁虏’来这里的。”说着便将自己如何被秦国大军捕获,如何与一众人等被分配到了这里,成了赤帝流珠的家奴,又被安排成了织妤的侍卫一一说与了俊青听。
“这么说起来你还算是幸运了,不过我可以纠正你一句,那剑客可跟我说了,那丫头还以嘴渡药喂你来着,这可不仅仅是主仆的关系吧?”
逸辰愣了愣,脸上一红,他当时昏迷不醒,并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事,事后也没有听织妤提到过,虽然从那次回来以后两人的关系明显更胜从前,但也是很有默契的瞒着所有的人的,如今从自己的师兄那里听到这样的话,十五岁的逸辰脸上烧得红红的。
“我这次来呢,主要是想确认是不是真的是你,想你当年被秦军捉去,日子定然不好,原本打算把你接回去,毕竟我们的军队中的确需要一位芈家的后人作为精神号召。”说着俊青向他伸出手来,“我们走吧,你不想见见师父吗?”
逸辰怔怔的望着俊青,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师兄,我这突然不明不白的离开了,会给赤帝流珠带来灾难吧。”
“嗯,好歹这家矿商还算照顾你,这样吧,改明儿你出门的时候我们再来一次劫持,混乱之中让你掉下悬崖不就可以了?”俊青摸着下巴认真的想了一会儿。
逸辰的心里强烈的挣扎起来,此前的六年时间里,他里无时无刻不是想的如何保全自己,强大自己,联系旧部,亡秦必楚。
他的人生从六年前修门被破的那一刻起就只剩下两个词:卧薪尝胆、光复楚国!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奴隶生涯比起别人更加幸运,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会遇上那个精灵一般的女孩子。
她望着他微笑,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那么真诚那么可爱的用她那小小的阳光照进了他的心里。
只是……他还能够守护她多久呢?
在常家人眼里,不管怎么样他始终只是一个小小的奴隶吧?他们的生活本来就不应该有所交集。
逸辰的眼睛游移不定,随着他的心思不断闪动了光芒,俊青也不催促,任他自己想明白。
一场战争,改变了太多,他还隐约记得多年以前,潘儿还是被严密保护起来的楚国公子,即使练功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极不认真。现如今与他初见,却被他的剑气所吸引,他年纪倒底要略长他一些,又是一直跟着师父,所以能胜半点也不奇怪,倒是潘儿,居然能够接下他这么多招,可见他这些年来到底是用了功的。
在他的心里,楚国有多重?
他也想起那剑客所说的两小无猜之事,那女子倒是有情有意,只是可惜了……这一世终究是不可两全的。
“师兄,就依你所言吧。”逸辰像是下了很艰难的决定一般,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这几个字。
隔日,一王姓商人前来拜访,看了货后很是满意,当场购了三十石丹砂,为难的提出在客栈听闻山间时有盗贼出没,赤帝流珠能不能派一些人手帮忙护送到县城?
刚刚做成人生第一笔生意的织妤非常兴奋,当即同意,让逸辰、幕岭与几个家丁一起随行。
行至半山果然遇上几个盗贼,护卫与家丁与之打斗均一一败下阵来,慕岭负伤,逸辰随盗贼追至山涧,被一盗贼一掌击落山谷,下落不明。
王姓商人随身物品均被抢夺,幸而在逸辰与护卫的拼死护卫之下性命无虞。
几名盗贼均蒙了面,报官立案,却也无从查起。
消息是由受了轻伤的家丁带回来的,几个受伤较轻的常家家丁相互搀扶着赶回常家,只来得及告之开门的宁叔让他们前去善后便晕倒在地。
慕岭与另外受伤较重的商人护卫被常家赶去的人抬了回来,织妤慌乱的在一行人中来来去去,遍寻不着潘逸辰。终于在一个苏醒过来的家丁那里听到逸辰坠落山崖的消息。
“不可能!”织妤大叫了一声,扭头便往屋外跑去。
“织妤,织妤!”一旁原本也躺在床上休息的常慕岭猛然间坐了起来,跟着她跑了出去。
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明明他还笑着说过要保护自己的!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好好的,偏偏他不见了?
织妤发疯似地往山崖跑去,照着家丁所说的位置,久久的凝望着远方。
慕岭没有想到织妤会跑的如此之快,自己原本是受的轻伤,不过当时眼见情况不妙,索性也跟大家一样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他的生命可是珍贵的很,怎么能够像那些下人一样,为了一个区区小商人的安全博了性命?
那个潘逸辰,不就是一个下人,还是奴隶,比之买入或是雇佣的下人更为低贱,像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织妤却如此发狂,就连他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名义上的表叔躺在床上也视而不见,没想到当初没有好好的教训到她,这一次倒有人替他出了手。
慕岭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她一步一步的离悬崖越走越近,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一把抱住她,由于力度太大,倒将织妤猛得扑倒在地,两人就顺着山坡骨碌碌滚了下来。
“表叔,我要下去看看,逸辰的武功这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他肯定还在下边等着我们去救他!”说完站起来就又要跑。
却脚下一软,轰然倒地,这才发现脚上半点力都使不上来了。
慕岭也发现了这一点,连忙握着她的脚腕,却见织妤倒抽了一口冷气,刚刚摔倒在地的时候大概扭伤了脚,如今天就连站立也成了问题。
慕岭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就往常家走去。
织妤挣扎了半响被他冷冷一呵:“不许动!你还想再给家里带来麻烦吗?”
两人回家时家里已是乱作一团,翠薇心疼的帮织妤擦拭着脸上的泥巴,常羿却是很不高兴的板着脸。
接下来的几天,常家将织妤看的牢牢的,翠薇苦口婆心的劝慰着她:“姨婆知道你心地善良,又跟那逸辰一起长大,是有些情份,但他始终只是一个小小的奴隶,这也是他的命,没了便没了吧,你呢?你想想如果你再出个什么事可叫你清姨,你唐诏哥哥还有我们如何办?”
织妤因为行动不便,又被家里人时时管着,倒是没有机会再去山谷里寻逸辰了,随着时间的渐渐过去,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再对他还活着抱有希望。
就在新修起来的几个仓库也一点一点的被丹砂塞满了的时候,就在秋天不知不觉之中再一次来到人间的时候。洛清,终于回到了枳县。
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想要采买丹砂的商人。
两位客人暂时入住在枳县的客栈休息一天,等第二天这厢安排妥当再去迎接。
“织妤,你明天也跟着我一起,帮帮忙。”织妤知道洛清这是有心让自己跟着学习,连忙点点头。又用眼角瞄到常羿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索性先开了口,“清姨,也让表叔一起去吧。这样更加显出我们对他们的重视。”
常羿有些惊讶的看着织妤,没有想到她会先行一步一了口。慕岭救过织妤两次,织妤的脚能够下地之后也帮忙着照顾着家丁与慕岭,两个人看起来倒是相处的和和气气的。只是那样的和气中却始终有一种疏离。
常羿知道,慕岭这孩子天性贪玩,又不像唐诏那样肯钻,也不像织妤这样有悟性。所以织妤从前一向很是看不起他。
这一次居然会主动提起他,倒让常羿有些意外了。
织妤并非是真心想帮常慕岭,也不是她想借着这个机会再恶整一下他,而是她觉的他们既然是在一个屋檐之下,只要他不犯她她便也给他一个机会,她也想通了,只要他不做什么对她和清姨不利的事情,就算他是个纨绔子弟那也是他的家,只要他不要闯出什么祸事出来就好了,她知道在常羿的心目中是对常慕岭始终有两份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结,一来是他那个年少时离开家门再也没有回来过的哥哥,二来是他英年早逝的儿子。特别是在先桀轲那里听到了关于常羿年少时候的那些事情以后织妤的心中更是对姨公多了一份理解。虽然说他什么也没有说,一定更希望看到他们和睦相处吧。其实说起来他们之间也并没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他又好歹算是救过自己。算了,给他一个机会吧,也算是她的诚意了。
常慕岭心中笑了起来,看来孩子果然是孩子,这段日子以来的付出让她已经有所松动,开始接受自己了。他是知道的,如果说之前她对他的轻视与看不起还掩藏上礼仪之下的话,那么上次在淘矿场里发生的事情足以将她全部的鄙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表现了出来,何况,一个二十一岁的大男人居然在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面前先是尿裤子后又是晕倒。这种事情让他每每看到她就会想起,真是恨不得再也见不到她了才好。
看她当时那种模样,活脱脱的妖女,却也到底只是个小孩,只要对她稍稍好一点便如此容易动摇了。
三人各自怀着心思,洛清的眼睛在这三人随着所思所想中阴晴不定的表情转来转去,看来,在她离开家的这半年的时间里,不仅仅赤帝流珠生意上有什么事,就连这个家里也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等忙完了这一阵送走了这两个客人,再来好好的问问织妤了。
第二日一早,织妤、洛清、常慕岭便直接从用餐厅里出门,门口的马车常宁早就为他们准备妥当了。
马车上坐着三个人还算是合适,并没有显得特别的拥挤,只是如果没有人说话的话反而有些怪异了。洛清看着两个人,织妤不是有好多话要跟她说吗?怎么此时此刻如此的安静了。而且从昨天起就很奇怪了,以前她常常在她面前半点也不掩饰的表示对常慕岭的不满,这一次不但她嘴上这么说了,而且观她神情倒还是真的是这么想的似的。
“陆老板,何老板。”洛清等人在等来店小二唤下两位之后行了一个礼,问候道,“昨天晚上休息的可还好?”
两位均客套的拱手还礼,“常夫人客气了,都好,都好!”
“麻烦两人拿上马车随我一道去我存放丹砂处看看吧。”两位都是常年在外行走的商人,不比枳县的矿丹场主,这些人是以四处游走,采买采卖赚取其中的差价的。所以一直以来都自备有马车,把自己日常用到的东西都放在上面,也方便少量货物的时候直接就运走了。
等两人牵着马车走到门口,洛清又是介绍,“这一位是我们赤帝流珠的少爷,也是我的小叔子。这一位是我的侄女,也在帮着我一起打量着丹矿。”
“这两位分别是从赵地和咸阳来的陆秦老板,何力老板。”
几位彼此之间见过又是客套了一番,再坐上自己的马车,直奔了仓库所在地。
原有的两间仓库和最新加盖的三间仓库,现如今已经有四个满的仓库了,其中三间都是丹砂。仓库的钥匙一直都是织妤那里保管着,昨天晚上织妤才交给洛清的。织妤本来想让洛清今天一早先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再去县城里,但是洛清却很信任的对她说,不用了。矿上的事情她信的过她。
两位老板从来没有一次性见到如此之多的丹砂,这些丹砂研磨的很细,杂质又少。可以算的上是上成了。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地方眼里看到了“这一趟来的值了”的信息。三间仓库一一看过。其中一人还将手插入进丹砂里,用手抓了一把丹砂,细细的丹砂如同沙子一般从指缝中滑落,鲜艳美丽的色泽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显的更加的妖异,仿佛从中几乎可以看的到金光闪闪的黄金一般。
“两位老板意下如何?”在关上最后一间仓库的门的时候洛清自信的问道,她也是第一次回来看到这些丹砂,果然不出她之所料,虽然她没有在这里,但是织妤和唐诏还是把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此丹砂看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跟以前的一模一样。
“不如我们回去再详谈?”陆秦刚想说话被何力一拦,后者给他递了一个眼神,他便也跟着点头。
“是啊,常夫人诚不欺我,果然有如此之多之纯的丹砂,但是关于采买的事呢我想我们还是要仔细的谈过之后再拍板决定。”
“那就有请两位前去我们常家坐一坐,喝喝我们这巴蜀之地的茶水,大家一边品尝糕点一边详谈可好?”洛清提议道。
两人也不推辞,一行人等又从山上到了半山腰常家的院子里了。
茶道,在唐朝经过陆羽改良并且推行之后得以风行整个中原地区,但在秦汉之前巴蜀人民就已经热衷于饮茶了,甚至谈的上是盛行,所以说洛清去到咸阳之后不习惯的就是没有茶叶。所以来了客人自然就要让他们也尝尝这里的特色了。
随着茶水被端上来,客气的招呼着两位品尝又是介绍了一番这里的特色之后洛清直接切入正题。
“不知道两们对我们的丹砂是否满意呢?这与我上次赠送两位的丹砂可是一模一样的。”
“的确如此,”陆秦先开了口,“常夫人做事诚信,的确没有唬我们,只是不知道这价格如何算?”
“两位是打算要多少石呢?”
“这个嘛,这次出门的确没有这个预算,又是只有一辆马车,如果把马车装满的话,我看大概是五十石吧。”陆秦暗自算了一下。
“那何老板呢?也是一样吗?”洛清又转头看像何力。
何力点点头,“这货好的话自然是要装满了。”
“好!”洛清掷地有声,“既然两位老板如此爽快,我也就直接跟两位说了吧,这咸阳城里的价格大家都是知道的,这十金也就只能买到一石上等的丹砂而已,我这里的丹砂大有也是亲眼所见,每一筐都算的上是上等。这是第一次合作,我也就不跟各位多说的了,每石二金如何?”
“每石二金按说如果运回咸阳的话已是五倍之利了,但是常夫人,昨天我们无意之中从客栈里听说这枳县的丹砂还有十金十石的,折合下来便是每石一金了,这可比常夫人说的价格足足又要低一半呢。”何力不紧不慢的说道。
早知道这些经常在外面跑协的商人心思细腻,不要说多休息几天,就是这么一晚上也可以打听出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只是幸好他们只是知道这些消息,并没有时间与其它的矿上接触。
听到何力有此一说洛清并不惊慌,反而笑笑,“一石一金也是有的,但那样的丹砂可是没的比,若是两位愿意,我也可以给你们这个价格,不过嘛就不是今天所见到的丹砂了。织妤……”
洛清一唤织妤,她便明白了清姨的意思,章翔渊的库房里还堆满了之前他自己所研磨出来的丹砂,那些丹砂一直压在那里没有任何人动它。
如果趁这个机会拿出来,一来是可以让他们对比看看两样有何不同,二来,如果他们执意要便宜的话也可以卖给他们,就算是帮了章翔渊的一个忙了吧。
“是,清姨,你们先坐着休息,我这就去取一石回来。”
织妤对于去玄姹的路很熟悉了,加上她前些日子也去的多了,矿上的人都认识她,所以她坐着马车赶到的时候一路上很顺畅,直接就找到章翔渊。
“翔渊,先给我一石你们之前的丹砂。”织妤虽然平时也风风火火的,但像今天这样急匆匆的,什么也没有讲就要拿东西还是第一次,章翔渊知道她有她的用意,也跟着紧张起来,迅速从库房里找人帮忙搬了一石放在她的马车上。
终于放上去了便问道,“怎么了?”
织妤说,“清姨让我过来拿的,下午就还你——说不定还可以帮你们做成一单生意呢!”说完也不多解释,把车帘一放,“走吧,赶紧回去,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不顾回过神来的章翔渊在后面追着喊,“什么?你说洛清回来了?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哎,你怎么也不通知我……”马车跑的飞快。
谈生意的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关键,织妤不知道如果她回去的晚上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也懒的管章翔渊的声音在后面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了。反正等生意做完了以后再跟他说,说不定明天他就自动出现了在她们常家了。
丹砂一放到屋里的中央地面上,何力便从垫子上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了它面前。
用手像之前一样的捧起一把丹矿,仔细的看着,又拿到屋外对着阳光照了照,复又将其放回,皱了皱眉,“这是……”
“这便是我们枳县一石一金的丹砂了,哦,不,应该说是十石十金,因为低于了十石是不会卖的。如果两位想要的是这种丹砂的话,那么今天我们便是走错了库房了。我们赤帝流珠同样也有一仓库的这种丹砂,提供给两位一百石的话还是没有问题的。看来是我误会两位了,因为之前在咸阳给两位看的都是上成的丹砂,所以我原以为……”说到这里洛清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渐渐的没了声音。
洛清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两位老板面子上有一些挂不住。两人都不是初次做生意了,昨天到了客栈收拾妥当之后便跟店小二看似随意的聊起了这枳县丹矿的事。也坐在楼下要了两坛酒一面对饮一边相互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同盟,顺便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对这里做了一些了解。
只是时间上还太短了,尚没有机会跟其它的丹矿有所接触。原以为摆出对最低价格的了解可以让洛清让一大步,没想到她却直接给了他们看最低价格的丹砂,还语气中有种淡淡的失望与鄙视。
丹矿质量的千差万别他们是知道的,任何一个商品均是如此,不可能单纯的用价格来判断,还要看质量,所以一时之间到是显得有些尴尬了。
即使是按照洛清所说的二金一石的价格,的确没有错,洛清在咸阳打听的再清楚不过了。以她们家的丹砂品质完全可以在咸阳卖出十金一石的。但是生意人嘛,赚的就是这其中的差价,哪个不想在买进的时候尽可能的压价,卖出的时候尽可能的抬价呢。这样除掉路上的费用,与自己花上路上的时间来看,每一石至少也可以尽得六金至七金,不算少的了。
他们自然是想要质量上层的丹砂喽。
两人之中陆秦要略为实在一点,连忙开口说道,“常夫人不要介意,我们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刚来枳县,不明白,所以多问问。”
洛清大方的点头,“没关系的,大家也算是交个朋友,这在咸阳相谈甚欢,又一路从金牛大道过来,这一两个月的交情就算是生意做不成嘛,也得感谢二位对洛清的信任,千里迢迢的来一趟枳县也不容易。”
“常夫人,若是之前看到的丹砂我购四十五石,而这种丹砂我再购五石又当如何计算呢?”一直在思考着没有说话的何力再次开口,直接便问到了丹砂上。
“自然是各算各的,上层的丹砂还是二金一石,这种丹砂嘛,本来低于了十石是不卖的,但看在你们同时也买了上层的丹砂的面子上可以给你直接算作一金一石。不过,何老板,我可是要事先提醒你了。我们赤帝流珠的货一向质量都不错,像这种是失误之后产生的,所以才会有这种低廉的价格。但我们都是说好了才拿出来卖的。如果你要是打着将两种丹砂混在一起后再以上层质量的丹砂的名义来出售的话,可是不能打着赤帝流珠的名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