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于六日才开工，但好在在元月十五上元节之前完成了华服的翻新。苏姀虽担心苏妤会再从中作梗，但想来那日她也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为了在父亲面前的形象，她也不会有什么小动作了。

苏姀看着镜中的人，肤如窗外凝脂却染着粉晕，面容虽不施粉黛、清秀动人，却总是和这件水红的华服格格不入。

“小姐，你想要什么样的发髻？”

芙柔拿着梳子，顺了顺她的长发。指尖传来的触感让芙柔恍然觉得自己手中的是丝绸而不是她的头发。

苏姀兴致缺缺只说：“随意吧。”

她的双眼看着铜镜，似在欣赏自己的容貌，实则在望着窗外景象映在镜中的倒影陷入了沉思：松枝上落的雪似是少了一点，今年春天又要早到了呢……如今便又月中旬了，明日江姐姐是否会来找我去寒蝉寺祈福呢……我每日困在这无棱阁的院里，难道就要这样过一生吗？我还没见过雪峰皑皑、水天一色、烟波横江的景象……却，要这样过一生吗……

芙柔已经完成了发髻，却不见苏姀吭声，便知晓她又在神游天地了。

“小姐，如何？”

芙柔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才看到镜中人的乌黑长发被高高束起，珠花应和衣装的色彩，精美雅致却不艳俗，金色点缀并不繁重，只是零星几点，锦上添花。

芙柔拿过胭脂水粉，准备替她上妆。苏姀开口：“我自己来吧。”然后接过她手里的胭脂盒。芙柔知道她不喜欢上妆的时候有人在旁，于是退了出去。

苏姀凝视着自己的面容，蹙眉复又舒展。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才拿起手边檀木制的刷子，为自己的眉穿了黛色，取了橙红色为眼部铺色，金黄色眼尾点缀，水红色轻扫双颊，朱红色眉间勾勒，最后点绛唇作为结尾。

“小姐，该出发了。”芙柔叩响房门却没有进来。

苏姀叹了一口气，离开梳妆台，披上雪白的裘衣向门外走去。她打开门，芙柔见到眼前的小姐明媚娇艳却不染世俗气息，是孤芳自赏的美人为赴宴而盛装，却不是胭脂俗粉之流为吸引目光而打扮。

“嚯，这是哪里飞来的上仙？”

苏姀听此笑了笑，却只是勾了唇角，并没有几分喜悦。芙柔知道苏姀有自己的坚持，为自己不喜欢的事物而将就是强人所难。苏姀虽然这样做了，却也是为了家族或场面，没几分是为了自己。

她登上马车，翻阅着桌几上的诗本。一言不发，一字也看不进去。帘外静得如同在云端行驶，她撩起窗帘，街道上却空无一人。青石板街上落了厚厚的雪，只有马蹄声响，只有车轮印记。

“是啊，上元节是要在家中祈福的，有几人如同我一样呢……”

苏姀放下帘子，终于看起诗本。

她知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平地而起的宫殿，有琉璃瓦顶和水晶宫灯，有纷华靡丽和歌舞升平。却没有什么属于自己。没有扁舟明月，没有水光接天，没有白露横江，没人陪自己洗盏更酌。

“所以，我才只能‘托遗响于悲风’啊……”

苏姀放下手中诗本，听着马蹄声渐远，却控制不住思绪万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