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两三月没有病的缘故,我初初到了魏国,还未下车便开始低热,待到强撑着行过国礼后,连私底下再次入宫拜见魏皇都没有等到,便已经咳嗽不止,高烧不退了。
毕竟是一国后嗣,又素来体弱,魏国王室与夏国又极亲近,魏皇便叫我在驿站内专心养病,其余一切诸事,皆交由我俩位兄长代劳即可。
我烧的昏沉,药一盏盏的灌下去,总不见的好,只吃的我苦到心肺,连喝口白粥都能硬生生地喝出一股子药味,接着便一下子恶心,全部都给吐出去。
连着三四日除了水,竟是无论怎么努力,到底什么也没有吃下去。
这日白璧来看我,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叫人把枕头垫高了些,歪在枕上看着他,一盏药放在一旁,本是中午就要喝的,只是我怕自己吃不下是因为药喝多了伤了脾胃,所以打算不饮药几日看看再做打算,所以无论睡莲她们怎么劝,我都不肯饮。
魏国床榻偏低,他索性席地而坐,坐在我面前伸手在我额上一触,和我道,“今日像是烧退了些。”我扯住他的衣袖,只低低地道,“那只手上拿着什么?给我瞧瞧吧。”
他微笑,背在身后的左手递到我面前来,是一个极薄却又极广的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打
开,里面竟是一幅黏在细竹签上的糖画,是一树的蜜桃,树梢停着一轮圆月,有几只喜鹊零星地歇在树上,树下也有两只互相依偎的兔子。极为精巧,我不由得“呀”一声叫出来,极欢喜的拍了手。
“谢谢阿兄。”我欢喜极了,糖画这种东西本就薄脆,这幅尺来见方的大小极其少见,他小心翼翼地也不知道怎么给我拿回来的,油纸包里连一点碎屑也没有。
他却板了板脸,“你把药喝了再说。生病哪里可以不喝药的?”
我一听到喝药,就觉得胃里都在往外冒苦水,怏怏地又躺回了枕上,“那不吃了。”
他一听到我这样说,只得又放缓了语气,“你三四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现在又断了药,身体哪里会好起来?现下还瞒着父皇和娘娘,再下去,瞒不住了只能传话回去,不是平白的又叫他们担心么。”
我一想到药就觉得胃里不舒服,然而到底还是要讲道理,我便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的缘故,我现在吃什么都是苦的,只想吐,我想停个一两天的药看看,是不是太苦所以伤了脾胃才吃不下东西。”讲着讲着,委屈地都快哭了。
却听见啪嗒一声,他隔着油纸掰下一块送进我嘴里,和我温言道,“吃个桃子。”
却原来他掰的是一块糖做的桃子。
我含着糖,他继续温柔的道,“都是干净的,我叫他们买了干净糖带过去,又亲自盯着那人把自己的那些工具用开水烫了,手用胰子洗了足足四遍,料想是干干净净的,不会吃坏肠胃。睡莲她们都不会管你吃多少的。”
那糖画本来就薄,含在嘴里不过一会就能消融,偏偏我还喜欢嚼糖吃,他一小块一小块地掰着糖喂我,许久后问我,“嘴里还发苦么?”
我摇摇头,他温和地道,“我叫他们做些甜粥上来,多多地加糖,你多少喝一点,药那么苦,确实会伤了脾胃,这两天就停了吧。”
我点点头,他转出去低声吩咐了几句,回头用手上来**我的侧发,“那就不哭了,好不好?”
我眼里的眼泪将掉不掉,一眨眼就顺着脸颊划了开来,他伸出手指擦了那几滴泪,和我说,“不过是劳累过度所以风邪入体,过不了几日就会好的,等你修养好了,阿兄带你上街玩去吧。”
睡莲此时端着盆热水进来,“三殿下今日似乎没怎么烧了,我把酒和热水兑了,替殿下擦擦手脸,今日总说手心和脸烧得慌呢。”
白璧握了握我的手心,发现确实是滚烫的,便叫甘桧去把他的一对白瓷球镇纸拿来,给我冰冰手心。甘桧尚未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甜粥送了过来,因为要的急,里面只配了白糖,白璧用手挨着碗壁试了温度,待到凉了一些,舀了一勺,细细吹凉后用勺子喂我,问,“烫不烫?”
温度恰好适口,入口也是极甜腻,食物太甜了并不好吃,然而终于压过我胃中那翻腾的苦味,到最后竟是将那一小盏甜粥喝完了,他又捧了温水来给我喝,水里点了薄荷与糖,虽然没有粥那般的甜,却别有一种清凉。
他说,“你许久没有进食了,不要勉强自己吃那么许多,只是也不要躺着了,坐着和我们说说话,也消消食吧。”
他到底来魏国次数最多,知道的东西也多,今日他知道我身体不好,怕我寂寞,就叫紫硫一人出去交际应酬,特特买了糖画跑回来看我,又和我说了许多各色风土人情,许诺我等我病好后带我去看看魏国新近有的折子戏,说是最近一年魏国才时兴起来的东西,还没有传到夏国去。
这一停药就是足足三日,三日内胃口一日比一日好些,想来当时确实是身子太虚虚不受补,在那种情况下吃各种补药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到了第四日他们见我脸色好些,便开始让我吃些温和的补品。
到了魏国半月后,在没有喝药的前提下我奇迹般的差不多好了,胃口恢复了,咳嗽也停了,想来发烧感冒不吃药也能自愈,不过是时间问题,全是他们过于操心。现下虽时常会有些晕眩,不过那到底是自小就有的症状,也并不十分在意。
白璧也到底怕我一个人闷得慌,又见天气和暖,便说带我去看折子戏。紫硫也难得的没有出去应酬,便一起去。
应酬这事一向以他为主,白璧看上去温和却骨子里有着一点清高,不爱混迹于人群之中,而他为人处事极为圆滑,在五国质子与魏国诸位公子中都交友广泛,算是积累了一定人脉,只单不招魏国太子的喜欢,嫌他太过于轻浮,不够稳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