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身的时候,父亲亲自站在城外送我们,反复叮嘱紫硫与白璧,“好好照顾你们小妹,若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了及时派人回来送信。”
猛一眼看紫硫又问他,“紫硫,你脸色怎么这般惨白?难不成是病还没有好全么?”抬手就想触摸他的额头,万幸他现在只是低烧不退,父亲并没有摸出来,只和他继续道,“你也不要太贪玩,夜间睡得早些,睡得晚了早起自然难受,多学学你阿兄,看他从来就不像你这样任性。”
接着叮嘱白璧,“你去魏国去的那么多,我与你娘娘也不怕你有什么闪失,但是此去终究山高水远,长兄如父,若是他们两个有了什么差错,你尽可以教导他们,不要怕落人口实,尊长教训,哪有不听的道理。”
白璧因为生身父母与我和紫硫不同,极为尴尬,虽同我们一起称父亲为父亲,却终究不肯唤母后为母亲,只肯唤母后为娘娘,父亲母亲也并不为难他,知道比起父亲他其实对自己母亲更为慕孺,所以也顺着他称母后为娘娘。
他们两人皆是口里称诺,又到了我,和我说,“在我身边终究待你骄纵些,现下出去了,父亲护不住你,又是去魏国,务必待魏国皇室恭谨,你兄长二人皆同我一样宠你,却须知天下所有人不都这样随着你无法无天,魏国太子最为正派,简直到了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死板的地步,最为讲究尊长,你素日待白璧是不错的,只是到了魏国你且收敛些,紫硫虽只比你早出生一点,毕竟也是你兄长,他再怎么不像话,在魏国你也忍耐些,回来在自己家里再怎么折腾他也无妨。”
一句话说得我苦笑,又不能和他长篇大论,也只应了,“诺。”
上车后,按规矩车队得绕行一周方能启程,我挑起一点帘子向窗外看去,见父亲久久的盯着我们一行,知道他心里担忧,便对着他灿然一笑,他神情略为柔和,和我对视,最后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十里后,紫硫与白璧从马上下来,进了各自预备好的马车里,我和睡莲她们在马车里玩双陆,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想到接下来差不多一个月都要这样的度过,其实心里是有些累的,这马车虽不甚狭小,然而我们四人挤着到底都有些烦闷,原先还要加上若紫,五个人一起,只剩下局促了。
外面尘土纷纷,也不能拉开车帘,毕竟我有喘疾,灰尘一进来,怕是半天都停不下咳嗽,也是苦了她们三个摊上了我,从来就小病不断,大病偶尔,这次紫硫烧起来,把她们吓得恨不能把我给收在箱子里不拿出来,生怕我被过了病气。弄得我自己也有些迷糊,为什么这次是紫硫生病而不是我呢?
茹淑见我兴致缺缺,便问我,“殿下,想不想知道二殿下那里有什么玩得么?要我们去问问?”
“车队里面怎么好问呢,打乱了队伍多不好,一不小心整条队伍坏了队形也不好。”我告诉她她的奇思妙想是使不得的,她只是又笑起来,“还是殿下想的周到,只是这样下去,难免憋闷。”
睡莲笑她,“明明是自己闷了,还要假托殿下的名义,在我看来,殿下今日起的早,我们
三个这几天忙着收拾昨夜也没怎么睡,你们也别单想着玩,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先小睡一会,到了驿站再做决定。”
是的。现在还在夏国境内,因为不是行军,每日只走三四十里,夏国驿站虽然不大,周围侍从等等虽然是要安营扎寨,我们却是可以进去的。现下白天无趣的很,大家也确实觉得睡一会并无甚大害,安排我躺下后,她们一个个却是坐着假寐。
我说,“这样睡小心待会脖子疼呢,快躺下来。”
睡莲顺手把凛按到我旁边叫她躺下,和我说,“都躺下哪有那么多的位置,殿下先同凛一起睡会,等你们醒了,我与茹淑再来换你们。”
我应了,虽然凛在我身边也待了好几年,但老实说,我终究与睡莲更为要好,并没有同她怎么睡过,到底与她多有生分,现下也不好表现出来。
马车行进时也时常颠簸,偶尔碾到一枚石头就会上下摇摆,半响半响的睡不着,便去寻凛的手指,见她睁开眼看我,依旧不说话只对着我浅浅的笑,车内最底下垫了厚厚的毛皮,最上面又垫了一层硝好的熟牛皮,确实凉爽且柔软。
又感觉似乎走上了平整些的路,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
因为白日睡觉终究是不安稳,中途也迷迷糊糊的醒来几次,喝了几次水更了一回衣,但终究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好做,而且越睡越渴睡,于是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一连睡了一个下午。
到了晚上,虽然还未到天色昏黑的状态,只是因为今日毕竟是第一日出发,且又到了驿站的附近,便就此休息,她们三个人搀着我从马车上下来,在马车上坐了一日,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有些错位,稍微一动就有些疼。
许是睡多了,也并不觉得饿。只是觉得头疼,走了几步便因为浑身上下都在疼而不愿意走了,白璧过来,手指轻轻的在我额上挨了一挨,说,“并没有烧起来,想是你从未出过远门,这驿道又不比城中道路平坦,颠簸了些便劳累了。”又吩咐那些人下去烧水待会好教我沐浴更衣,又教我到了晚上好好睡一觉便好了。我只觉得站不稳,觉得自己周围的事物都在微微的转。
紫硫也下车,我看他脸色像是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白璧也在他额上一挨,问他侍从,“二殿下今日有反复的烧么?”从人皆道没有,他略略叹了口气,“现在到了驿站了,请老先生来给他看看,依我看,他这病倒是要好了的样子,”一面又吩咐下去,“教她们不要做多么复杂的膳食,只捡那清淡好消化的东西上来,不要生冷爽脆之物。”
我们两个人都有些不舒服,便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打点诸事,睡莲带着凛上去清点卧房,看有什么不能用的,茹淑小心翼翼的捧了一壶早就预备好的淡竹饮出来,倒了两盏给我和紫硫,又反复叮嘱我叫我慢慢的喝。淡竹饮通常是夏季消乏解暑之用,对于脾胃虚弱也有一定的帮助,奈何我并不喜欢淡竹的味道,往往喝了心里就作呕。所以现在对这这盏药只捧在手里看,并不愿意喝。
紫硫倒是喝了干净,趁茹淑为我们去倒水来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空杯给了我,示意我把自己手里满满的杯子给他。他在这种事情上深知我的性情,对于这种可喝可不喝的玩艺我一向敬而远之。
我把自己手里的杯子递过去,他又是一饮而尽,引得他的侍从们不由得低笑,等茹淑过来了,好奇的问,“怎么又笑起来了?”
甘桧道,“笑殿下两个自小就是这样,不管多生气,吵来吵去终究会和好。”
茹淑给他一杯温水,给我一杯蜜水,接着回道,“一母同胞的兄妹,又能吵到哪里去?”又接着叮嘱紫硫,“只求二殿下不要再惹三殿下生气了,冷了好几日的脸,怪吓人的。”
紫硫虚虚的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那么能惹她生气,这哪里是我家小妹,简直是我这辈子的债主。”
我也不理他,把杯中蜜水饮尽后只说自己想随便走走,便起身离了位置,向驿站的后院走去,我心中对他终究还是有个疙瘩,却也不好明说。
这驿站因为终究靠近京城,是所有驿站当中最长使用的,所以较大而且宽敞,甚至因为有时是外国使臣在入京前的最后一晚所居住的地方,还设有亭台楼阁,虽俱为小巧,却也不算狭小。
大概是我运气不错,只随便走了走,竟不小心听见白璧与睡莲在说话,“。。。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睡莲道,“那日三位殿下出宫,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三殿下连衣袖都失了一幅?”白璧并不回答她,睡莲又继续到,“殿下这几日比往常都要黏我,自从殿下过了十岁,已经很久没要我连着陪睡四日的道理,而且殿下本来于大殿下极为亲近,大殿下送殿下什么殿下都极为欢喜,偏偏这四日连大殿下送的耳环都不肯佩戴,大殿下若是不肯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是不会走的!”
白璧此时方才开口,“睡莲,青璃自己不说,你觉得我能说么?”
“大殿下是三殿下兄长,自然一切都是为了三殿下在打算,但是,三殿下不愿意说的东西真的不说会比说出来好吗?殿下终究年幼。。。。。。”听到此处,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猛地一回头,看见紫硫。
他强行扯住我的袖子把我牵走,我不肯,又听见白璧在那里说,“青璃不愿意说自然有她自己的考虑,若是睡莲你知道了,难道真的能假装一切都不知道么?”
“殿下想来想去,只觉得三殿下是不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诸他人,那我便只问殿下一个问题,”睡莲端肃了声音,“殿下把三殿下保护好了么?”
一片死寂。
白璧颤抖的道,“我。。。我不知道。。。但是,不会再有下次,睡莲,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我从不食言。”
睡莲许是知道再逼下去不会有什么别的结果,便道,“殿下若是这样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求殿下永远不要忘记今日的承诺,我们殿下年纪小又极倔强,,内心却刚毅的很,不过是一身病的缘故,所以看上去娇弱,殿下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更改的,这也是我不去问殿下转而来问大殿下您的缘故。她要瞒住我我就绝不可能从她嘴里听到半个字。”
“你从来。。。”
睡莲打断他的话,只是继续说,“殿下,我一直不敢说,但是今日我必须说,三殿下性子太倔强,就是。。。若是殿下日后。。。向大殿下。。。”
白璧道,“我知道的。”
我最后两句话听得有些苦笑,我是性子倔强了些,只是连睡莲都开始担心我的日后,实在是有些令人无语。
紫硫靠近我,在我耳旁耳语,“听人墙脚听够了么,再听下去就被抓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