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项上玉,掌中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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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们整装出发的时候,随行人员中多出一个又安静又不起眼的人。

杜子腾生的很好,脑子也很聪明,他站在我们面前侃侃而谈,论述为什么我父亲会选择给我佩玉而不是其他的选择的时候也很有分寸。

那分寸刚好让我在杀掉他和留着他之间。

他只是说,“殿下自出生就体弱,夏国陛下做过的梦里有仙人和他说要他将夏国最重要的三块玉给殿下用于护身。夏国最重要的三块玉自然就是夏王玉玺,夏后玉玺,以及……象征着夏国与魏国关系的凝云璧,也就是现在挂在殿下胸口的玉。”

我没有心情听,但他却接着说,“殿下作为一个孩子是不能拿着前两块玉的,所以夏王陛下给了殿下第三块,可是这块玉原本是宋国和魏国联姻之时送来的稀世珍宝,号称媲美和氏璧的宋国珍宝凝云璧,宋国公主的陪嫁,也是魏国武帝将爱女封为夏王时列在第一位的封赏。”

我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去看他,听他继续说。

“武帝此生最爱的女子大概就是那个假冒的宋国公主。而凝云璧是那位女子的陪嫁。所以殿下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的意思并不是别的,是远嫁和亲。夏国陛下所做之梦并非是为殿下延寿而是要为殿下决定未来,殿下的未来只有三种选择……”

我知道。

拿着玉玺的只有帝王,拿着后印的自然是皇后。

而我,我悬着凝云璧。

“你闭嘴。”我说着,又继续往前走,“你会跟着我们走,但是,别让我意识到你的存在。”

我想杀了他。我心里面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个男人害死了阿梨,现今阿梨死了,他居然还敢苟活,他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慢条斯理的算计我,只为了我要我把他带出魏国,只为了要我能够在魏国太子的眼皮子底下护住他的一条贱命。

我想杀了他。

哪怕我知道杀人是不好的。

然而我项上玉这一件事情,其实也不是那么的简单,这么些年下来,人人都多多少少猜出了一点。

就连我自己都知道。

我虽然并不聪明,可我也不是智障。

我也不是像普通人一样从小孩子一样的心智里慢慢长成的人。

十多年的时光,足够我明白很多问题。

我不信鬼神之说,可是我的存在就说明了灵魂不灭。

我知道我的未来只有三种选择,一种是成为夏国新一任女王,一种是成为夏国王后,最后一种,也就是我父亲目前为我选择的一种,是远嫁和亲。

这三个选择我必须选择一个才能活下去,这三个选择是我仅有的选择。

我有三个选择,不管哪个选择都是我伸手说我要就可以达成的。

可是我哪种都不想。

我什么都不想。

我只想维持我现在这样美好又温暖的人生,为此我将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不介意做一个众人眼中的短命鬼,我也不在乎在旁人眼里我是不是个疯子。

他人于我毫无意义。

而我只求自己快活。

生命不过是一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肥皂泡。

它终会破灭。

而我,只想它能够在空中多飞那么一会。

在我们回程的一半的时候,夏国来了通知,说,父亲病危。

母亲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性子却不算柔弱,从来不夸大事情,然而连她都特意说父亲不是身子不好,而是病危,那么肯定是真的

我身子不好马车就慢行,众人为了我,多多少少都在忍耐。

于是我叫紫硫回去,他依然不肯,于是我说,“你和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二的骨肉,我身子不好不能赶路,可是你行,你先回去,”我看着他,“告诉他我马上回去,只求他多等我几日。”

于是他答应了。

白璧依然陪着我。

我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我只知道紫硫带着二十几人驰马回了夏国国都,起初我们之间的时间距离不过是半日,渐渐拉开成了三日,四日。

每次我到了驿站后,侍人们总会告诉我哪一匹马是二殿下骑过后留下的。时间越过越久,我心里也越来越急切,却不敢赶路,只担心我还没回去又是一场大病。

到了好不容易回了夏国,一路风尘还未来得及洗去,才进了宫门,我便嘱咐白璧先行一步去父亲那里。

“我没有事情,”我看着他,“我只是不能快,你也知道,你现在先去,守着他,告诉他再等一会,我就去了。这又不是外面,宫里很安全。”

于是他同意了,母亲派来的人甚至允许他在宫中驰马。

我喘了口气,凛是她们几个当中骑术最好的,她和我共乘一骑,等到了父亲所在的正明宫,早有人上前等候,牵马迎我下去。

我下了马,略为平复了心情,就匆匆的往父亲的寝殿里冲。

我匆匆忙忙的推开门进去,众人都早已站在床榻之旁,于是便都望向了我,我借着门外进来的一线光看过去,榻上的那人已然憔悴了。稻草一般的枯发下,眼是浑浊的,唇是枯燥的,肤质是干涸的,面上是泛着黄的,全然不似曾经被称为翩翩四公子那般的容貌。

他吃力的转过头来看着我,喉咙里是嘶哑的,我却是毫不费力的借着那个熟悉的口型,隔得远远的也听见他在叫我,“阿姐。”

我的眼泪一直流到唇边,顺着唇角流进嘴里。

母后在一旁摇摇头,“陛下……那是青璃啊。”

我知道她是以为他病的糊涂了有些神志不清。

但是我摇摇头,“他没有错。”

我之前那般赶,此时却慢慢的走过去,长长逶迤的裙摆在地上拖拽出低低的声音,恍然如梦。

我越过了几十年的岁月逐渐走向他。

越走我越想起了从前,那些我不愿意记得却记得的东西,那些我以为我忘却了却依然存在的事情。

我的裙摆拖拽着的不过是过去的回忆,我的肉体疲惫,然而我的这颗心更加累。

头上的饰物因为匆匆的奔跑,早已经只是松松的挂着了,但是我没有力气去收拾它们。走着走着甚至有一只发钗从我的发上滑落,砸在我的肩上,然后落在一旁的地上,扑簌簌的响声之后是一点痛,最后成为咚的一声离我远去。

我越走越觉得今生不过一场梦。

我越走越觉得我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几十步的距离我走的洗心革面,我走的如同大梦初醒。

终于到了,我跪坐在榻前,轻轻的握住他的一只手,我说,“我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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