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刘闯的事情总算是天怒人怨,一意孤行的魏王也终于放弃了这个德行有缺的臣子。
我们盘算了这么久的扳倒魏国名将刘闯的这一行为,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没人想到我们找了这么久的一个少女,居然在离我们这么近又这么远的一个地方。
然而那些朝堂上的风雨都与我无关。
我只是回了宾馆,任由睡莲她们褪了我的衣服拿去烧了,又用用艾草等等药材煮好的热水将我从头到脚都仔细洗刷一遍,生怕我因为接触到了尸体而染上什么病。
但是我将自己的双手靠近鼻子就能闻到那股尸体腐臭的味道。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将那股味道从自己的脑海中抛开。那个味道缠在我的手上,更是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还记得她有着小孩子才有的奶香。
然而,这个味道也是她的。
紫硫在把我交给睡莲之后就马上自己也去洗了澡。又跑去联系了陈飞扬。
我湿着头发坐在那里等他,因为我一直不曾开口,睡莲她们怕我是吓到了,便也不讲究别的,只管着叫陈飞扬他们早点来看我,给我开点药。
他进来的时候我忍不住和他说,“你真该看看那个场景。”
看看她的骷髅头那样坚定不移的瞄准了我,毫不犹豫的滚过来。
就像是知道我在这里。就像是和以前一样的想要我抱着她,想要躲在我的身后。
他走过来,语调放的很缓,“你不该看的。”
我摇摇头,闭上眼,眼前浮现出那只不断滚动着的骷髅头,眼眶里流淌的不知是谁的组织液,还有蛆壳。
他把手搭在我的眼上,“你睡吧。她们说昨晚三更不到你就被叫醒了,又看了那样的场景,冲击太大了,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他的语气非常的温柔,像在哄孩子。
“我没想到她会在那里。”我忍不住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在他的手心,“我没想到刘闯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我没想到她那样的人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没想到……”
“嘘。”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和我靠的这么近了,他在我的耳边耳语,“我给你一点醉生香,你睡一会。”
他在我的耳廓处的吐气本该让我觉得痒和想笑,可是我居然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在他给我人工制造出来的一片黑暗中点了点头,半点都没有想要推开他的手。
却不防他将一点带着金属味的尖头递进了我的嘴里。
我舌尖尝到那一点带着腥甜的金属味忍不住有点作呕,他安抚性的拍拍我的背,“我把他改成了烟斗了,你吸了这一锅就会好些,也不用再怕把你周围的人都带上瘾了。”
他单手喂了我烟斗让我自己叼着,又不知从哪里寻了火来给我点着。接着替我拿着烟斗低声示意我,“吸一口。”
我深吸一口,过了一会,感觉意识有点飘忽,“我真的很怕。”
“怕什么?”他的声音有点远。
我摇摇头,“你不明白。”又在他手里吸了几口,感觉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开始难以支撑自己的坐姿,他及时扶住了我。而我开始沉浸在这醉生香带来的飘然中,无意识一般的又吸了几口。
他大概是挥手示意了睡莲她们,那一群人上来搀扶着我,架着我将我往床上送去,他的手从我的眼前拿开,光线有点刺目,我也有点晕眩,但我依稀能看见他的面上的表情,视线模糊,使得他面上的表情在我看起来就有点奇怪,似悲伤,又似怜悯。
毒品是一件好东西。
能够让你在现实中短暂的抽离开来。
但它更是一件坏东西。
因为你只是短暂的抽离了现实却终究还要面对它。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逃避最简单。
我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终于在又一次的噩梦中尖叫着醒来。
白璧和紫硫轮流守着我,他们用了各种方式,比如像我小时候一样给我用压枕的银匕首,握住我的手拍着我的胳膊哄我睡觉,在我醒来的空隙里给我醉生香,让陈飞扬不断的给我开安神药,让睡莲她们不断的和我说话。甚至跑去按照民间的方式给我叫魂。
但我依然在噩梦中尖叫着醒来,我汗湿的发黏在额头,各种各样的片段在我眼前飞速的飞舞,最后转化为一颗向我滚来的骷髅头。
他的眼眶在像流泪一样流着黑水。
这次醒来的时候旁边坐着的是白璧。
他把我连着被子抱着,小声的安慰我,“阿兄在这里,阿兄在这里。”将我情绪安抚后又安排我睡下去。
他看我像是安静了些,自己拧了热毛巾过来替我擦拭汗水,又吩咐别人,“地龙也就罢了,屋子里的火盆不用烧的那么热。”
众人答应着,细细嗦嗦的动作起来。
我脑袋里昏沉,半睡半醒的又迷糊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紫硫在和白璧小声争论,“……你说青璃是因为和临安关系好才会这样的害怕?”他简直是冷笑了,“白璧呀白璧,我都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蠢了,你这一年几乎和她寸步不离确实是做的很呆板却对的事情,可是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另外那四具尸骨个子矮小很像一个人吗?”
白璧颤着声音问,“你是说?”
紫硫努力克制自己喉咙里的声音,“她都发现了你却还没有!你比她大的那五岁是活到了哪里去了?刘闯……”
我坐起身来,动作导致的声音吓了他们一跳,住了声音,问我,“你睡醒了?”
我摇摇头,说,“水。”
他们两个忙倒了温水给我喝。我喝了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喉咙。
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
紫硫倒是最先反应过来了,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不是你的错。”
“他想杀了我。”我哽咽着吐出这几个字,“从临安开始,不,甚至在最开始,他想杀的就是我,一直是我……”
“没事的,没事的。”紫硫拍抚着我的背,不断的和我保证,“他碰了你一根手指,我都会叫他付出代价,你明白么?你看,你一直都好好的,我们都在这里,你绝对会好好的……。”他喃喃的说了许多,我听到了很多词,但是都没有听的十分清楚。我只是听到了很多的保证。
“他杀不了我,所以他杀了别人。”我紧紧的抱住了自己,“他想杀了我,他想看着我哭着求饶,他想像猫玩老鼠一样的给我点希望又掐断它,他想一点点的折磨我最后杀了我,他想杀了我……”
他想杀了我。
那些人因我而死。
紫硫拍抚我的背,声音陡然间放的强势起来,“青璃。你听我说,”他捧着我哭的一塌糊涂的脸要我看着他的眼睛,“你听你阿兄说,他想杀人,不管是杀你还是杀别人,这都是不对的,杀人的是他不是你,他杀不了你就去杀别人也是因为他没用,连真正想做的事情都做不到所以才去拿别人发泄,青璃,他杀了那么多人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无用胆小又懦弱的神经病,青璃,你明白了没有?就算他不想杀你,难道他杀了别人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那不可能,青璃,”他复又把我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摇晃我,“青璃,他想杀人本来就不对,不管死的是你还是别人,永远都不会是没死成的人的过错,是那些非要杀人的人的错误,青璃,你不要怕,我在这里,我和白璧都在这里,你绝对不会有事,就算有人要来伤害你,他也得踩着我的尸体过来,你明白了么?青璃,你明白了么?”
我在他怀里哭的累了,慢慢的又睡了过去。
我是个无可救药的人,在我发现那个女孩子的尸体之后,我无法克制的,在比起同情她,我更深更重的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
我沉浸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