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微年说出“恨”字的时候愣了愣。
她恨了吗?
原来最终她还是恨了啊。
那个时候的妈妈,难道真的就没有恨过吗?错的明明就是他们,受到伤害的却是她。
“一点都不公平......”郑微年小声地说,“别人犯了错,却要我们受着......”
“公不公平全在自己怎么想,选择是要自己来做的微年,重要的是要让自己心里能接受。”爸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快乐就好,你快乐爸爸便快乐,你快乐吗,微年?”
快乐吗?
郑微年怔怔地想。
这是一个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的问题。
程嘉玺的这个年也过得让人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的大年三十是和李家一起过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眉头皱了一皱:“这是什么意思?”他问夏云华。
夏云华挑了挑眉:“反正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就定下来岂不省事?”
程嘉玺说:“你让我去爸爸的医院实习,我也已经答应了,明天就是第一天上班,今天晚上要是和他们一起吃饭,指不定要弄到多晚。”
“反正和你爸说一声不就行了?明天不去没关系,和李家的事情说好了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妈,我答应去爸爸的医院实习,前提就是不要动用特权,既然我分到这一天的工作,就不要随随便便改动,我不想我的背景被弄得人尽皆知。”程嘉玺沉声道。
夏云华沉了沉脸:“你别想推脱,今天晚上的这顿饭不得不吃,你最好也配合一点,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说完便转身走出程嘉玺的房间。
是啊,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我有一种和我不相干的感觉呢?程嘉玺看着那个背影,沉闷地想。
那顿饭果然吃得其乐融融,双方家长不住地夸对方的孩子,又开始说小孩子小时候时候的事情,不过这就多是李芸安的父母在说了,程嘉玺的父母只能说出一点他五岁以前的事情,五岁之后连电话都很少通的他们,只能从程嘉玺的姑姑嘴里得到他还安全地活在这个世上的消息而已。程嘉玺倒是真得很配合,全程带着礼貌的微笑,还在夏云华的眼神指示下给李芸安夹了菜。
李芸安显然不习惯程嘉玺这样对他,不由地抬起眼来多看了他几眼。
程嘉玺知道她在看他,却没有去回应她的目光。
中途程嘉玺去洗手间,他拿出手机来看,半个多月了,郑微年还是没有回他短信,更别提电话。他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放回口袋里。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遇上李芸安。
李芸安见到程嘉玺,便迎上来,今天他格外温和体贴,她心中快乐极了,像个初得爱情滋润的小女孩儿:“阿玺......”她红着脸开口道。
程嘉玺望向她,眼睛里是深不可测的情绪:“怎么了?”
“谢谢你。”李芸安嗫嚅着说。
“不用。”程嘉玺的目光离开李芸安,看向远处,“牺牲我一个,就可以让你们所有人都开心不是吗?利益的损失也可以降到最低,虽然这些对我来讲并不相干,但毕竟我只是一个人罢了,你们还要担心家族担心公司的员工,你们更伟大一些。”
“阿玺......”李芸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难道不是吗?今天我这样,你不是很感动,很高兴吗?”程嘉玺并没有看她。
李芸安倒退一步,程嘉玺也没有管她,径自朝包房去了。
最后还是没能推脱地喝了酒。
程嘉玺索性演到底,就让你们尽兴个够吧。他也就来者不拒了,让他喝便喝,最后还是夏云华笑着替他推脱才最终放下酒杯。
就这么闹腾到凌晨,他们才终于散场,程嘉玺换了身衣服就往医院赶,是他值班,第一天,总不能怠慢。
郑父把郑微年送到家去公司取东西了,郑微年一个人在家呆着,又睡不着,将相册都翻开来看。关于爸爸说的那些妈妈保留着的过去的相片,她很好奇。终于找到了那本从医院带回来的老相册。郑微年一页一页翻过去,最后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张上。
那是一张集体照,但站在其中的三个人尤其吸引她的目光。
她认出来了,那是她妈妈、程嘉玺爸爸和程嘉玺妈妈。程嘉玺爸爸的目光深深地望向她妈妈,她妈妈笑得无拘无束,年轻姣好的容颜上没有一丝忧愁,眼睛亮亮地望向镜头。中间站着程嘉玺的妈妈,冷静的,大方的立在那里,下颔微微抬起。
那时的他们,好美。
郑微年心中酸涩,妈妈的笑容一直都是那样美好的。妈妈,你就教教我,怎样在经历了这样残忍的事以后还能保持这样美好的笑容?
难道当昔日的同学加好友对你做出这样的事,说出那样的话以后,你还可以一笑了之吗?
郑微年忽然想起什么,为什么爸爸说程嘉玺的妈妈责怪妈妈生病是为了接近程嘉玺的爸爸?怎么,接近他?
疑虑越来越大,她觉得自己和答案只有一纸之隔,却始终无法想到。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她低下头去看,是爸爸的号码。
她接听,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请问是郑微年吗?”
“是。”郑微年的心不知怎么乱了。
“你的父亲遇到车祸,现在正在第一医院抢救,请你赶快过来。”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郑微年茫然地挂掉手机,只觉得莫名地寒冷,她胡乱披上一件衣服,跑出门去,已经是年初一凌晨三点多,路上连量出租也打不到,郑微年哭着又跑回去,拍响了徐颂家的门。
徐颂开了门,见郑微年这样一副样子站在外面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帮帮我。”郑微年上气不接下气,“我爸出事了,带我去医院。”
徐颂怔了一下,但只是短短的一秒钟,他抓起件外套套在身上,拿起车钥匙就跑出来。郑微年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一路无言,徐颂沉默着把车开得飞快,索性这个时间路上车少,徐颂也不管不顾地闯了几个红灯。一路疾驰到医院,两人急匆匆冲到手术室门口。手术还在进行中,郑微年看着那只“手术中”的灯心砰砰乱跳,,徐颂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轻轻地拍了拍。
七点多,手术室的灯灭了,听到门开的声音,郑微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向走出来的医生。只是走到跟前,脚步就顿住了。
程嘉玺也愣住了。
徐颂在郑微年身后,也是全身僵硬。
半晌,郑微年僵硬地开口:“我爸爸他,怎么样了。”
程嘉玺一阵沉默,过了不知多久,他伸手缓缓摘下口罩,眼神晦暗:“对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