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叔干了他人生中最张扬的一件事,果然心里有点不太适应,等到终于挤出人群的时候,郑微年听到程嘉玺十分明显地吁了一口气。
郑微年捶了他胸口一下,笑着说:“都说人不能干违背自己天性的事儿,今天一看,果然折寿啊!”
程嘉玺瞄她一眼,徐徐道:“娶不到老婆肯定更折寿。”
郑微年呵呵,举起手来来细细看那枚陶瓷戒指,才发现那篮球上每一个色块,竟分别刻着他们的姓名。她心中更暖,嘴上却不饶他:“喂程大叔,你不是说要过俗人的生活吗?我这人最俗,没有钻戒怎么行啊?”
程嘉玺愣了愣低下头来,看见她的不怀好意的笑容心下便已明白她不过是揶揄揶揄自己。他抿唇而笑,只是俯下去吻她。
郑微年闭上了眼睛,伸出胳膊勾住了程嘉玺的脖颈,细细地回应他。
就让她在这世俗的幸福里沉溺下去吧。
囡囡手术成功扫去了所有人心头的阴霾,等到他们两人回到病房郑微年才发现,大家的脸上,不约而同都带着一种云开雨霁的轻松表情,就连原本呆在众人当中稍显尴尬与格格不入的程拥军和夏云华面上都和煦地笑着。
郑微年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定住了,感觉到程嘉玺加重了握在她手上的力量。郑微年定了定神,转头对程嘉玺微微笑了笑,像是传递某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一般。她明白他也正担心着她的担心,犹豫着她的犹豫。然而最难的一关都已经闯过,她还惧怕些什么呢?郑微年并没有松开程嘉玺的手,两人一同走上前去。众人们都围在病床前,已经从最开始围观沉睡中的囡囡的心情中走出来了,小声地讨论着别的事情,无外乎是关于术后的休养以及他们该做到的照顾的事宜,等到那两人走近了才发觉。
徐母颇为嗔怪地瞟了郑微年一眼,面上含笑地说:“哎,你这个当妈的,刚才怎么也不赶紧过来看你女儿一眼?跟你那相好儿跑哪儿去了?”
郑微年抿着嘴笑,回答:“这不来了嘛?有干妈在,我还操什么心?”
徐母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丫头,给我做了女儿以后还真的不客气啊?亏得我们也宠你,连带着孩子们也宠,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好命呢?哎对了,刚才外面闹哄哄的是在干什么呢?你们不是刚回来吗?看见了没有啊?”
这个么......她倒是真没看见......全让别人看见了......
郑微年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刚才的那些闹腾,全是站在这儿的两个人干出来的好事儿啊。要在医院这种要求安静的地方整出这么大动静还顺顺当当没人阻拦,也只有程嘉玺这人能做到啊......
这算不算用了职务之便?
郑微年内心偷笑了一下,凑近床边仔细看了看囡囡的小脸,小丫头麻醉尚未醒来,身上还插着管子,本来就没嫩嫩的皮肤此刻也判断不出来是不是苍白,倒像是沉在一个香甜的梦里,就等着她唤她醒来。
郑微年的牵挂终于落下来。她直起身,已经换上了身为小辈的乖顺表情,她顿了顿,开口道:“这些天来,辛苦大家为我们做这么多事了,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回报大家,只能在这里先口头上表达一下感谢,谢谢干爸干妈,还有徐颂,这段日子多亏你们帮我照顾侃侃,解决了我大后方的难题,也给了我家庭的温暖,让我感到很安心,也才能够全身心投入到囡囡的照顾中去。也谢谢你啊学长,你从在国外开始就一直陪在我们母子三个人身边,给了我们很多帮助和依靠,没有你,现在的我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侃侃和囡囡的心态也可能不会这么开朗。”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了立在一边的程拥军和夏云华,抿了抿嘴唇,她轻轻开口:“也谢谢你们......爸、妈......”
听到她对他们的称谓,程拥军和夏云华的眼中一闪而过惊奇之色,都愣住了。只听见郑微年继续说道:“要是没有你们,囡囡她也没有办法得到这么好的治疗,这些日子你们费心了......”
程嘉玺其实也被她的这一席话给说愣了,他原本还以为他的小媳妇儿还停留在过去别扭的那个阶段,所以一直不愿意她和自己的父母有太多的接触,免得她有抵触的情绪,而今看来,她其实比他想象的要调整得快得多。程嘉玺的目光慢慢柔和下来,对程拥军和夏云华说:“爸妈,我和阿年想过段时间把证领了,你们看呢?”
两个老人这才反应过来,夏云华有点激动,上前一步去牵起郑微年的手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好好好,这些年来我也是亏待了你,这一回你和阿玺把事儿给办了也让我们都安下心来,好姑娘,过去是妈妈不对,从今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别的事儿都别想了,啊?”
程拥军的脸色倒是很快恢复了平静,转身对程嘉玺说道:“你这小子也真是,什么事儿都不跟我们说,高中谈女朋友了也一声不吭,大学和人家非法同居也一声不吭,现在要结婚了怎么才想起来要告诉我们?混小子,有你这么对自个儿媳妇儿的吗?”
这么一说,倒是把郑微年的脸给说红了,年少时候的那点破事儿被反出来说,她有点不好意思,半晌才抬起头来,悄悄地望了程嘉玺一眼。
程嘉玺笑着接收了来自他老婆的目光,对她的羞怯感到又好笑又怜惜,开口道:“她傻呀,从小脑子就不会想那么多,我说在一起吧她就说‘哦’,我说住一起吧她就说‘哦’,我说结婚吧她还是说‘哦’,她不怕被我算计,我算计起来当然也就省力许多了。”
望着他家小媳妇儿忽然变得惊奇的目光,程嘉玺乐得开怀,又开口道:“爸,我给你找的这个儿媳妇您还满意吧?”
程拥军终于微笑着点点头,转头望向郑微年,说道:“满意,满意!这个媳妇儿啊,又漂亮又大方,还能生,一下来了两个,最重要的是,能把我儿子迷成这样,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
郑微年忽然有点明白程嘉玺那股子把人一口气噎死的说话本领是怎么练出来的了......
程嘉玺在囡囡的手术结束后的第二天立马投入了新的工作,而囡囡在醒来以后的各种表现也十分良好。侃侃见妹妹终于醒过来,高兴得不行,天天围在病床边上转,终于一改从前故作老成的样子,对妹妹表现出十足的关爱来。
囡囡显然对此十分受用,天天指使她的小哥哥帮她倒水啦、削苹果啦、拿画笔啦,十足小公主范儿,看着侃侃一声也不抱怨地跑来跑去,她暗暗叹气:“这种机会她也不想要第二次了,这一回抓紧使用自己的权利吧!”
侃侃倒是一声怨言也没有,只是一天下来到底也还是累,一回到家就撑不住想睡觉,徐母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郑微年以后,郑微年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做不到了,语重心长又委婉地告诉囡囡做得有点过头了,从此以后就减少了侃侃来医院的次数。囡囡估计也是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之后几天也消停了。
过了一段时间,所有的术后观察都已经结束,
囡囡终于出院了,所有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几天里上门看望的人来往不断,也算是好好热闹了一把。只不过当爹的那位说到底还是喜静,过了头几天明显就让郑微年感觉到了他的浑身上下散发的迁就她的不情愿。之后几天访客明显少了,程嘉玺也终于从泡在医院里躲避地状态里解放了出来。每天急匆匆往家里赶,晚上陪儿子女儿玩一会儿,然后抱着老婆上床窝着。
那日子,过得叫一个舒心。
结婚证他们也抽了空去领了,那天天气很好,程嘉玺开着车,郑微年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个小屁孩坐在后面,还夹了一只一脸茫然的小叔,那天民政局里人很多,但都是一双一对来的,向他们这样拖儿带女还牵条狗的实属少见,郑微年明显感觉到许多打量她的目光。
估计好多人都以为他们是复婚来的吧?她暗笑。
扭头望程嘉玺,他倒是很沉得住气,手里抓着狗绳,静静站在她身边。
哎......这样的男人......多数情况下还是严肃地像块木头......
郑微年叹了几口气,接着就轮到了他们,该办的手续都办好,就要拍照了,而那张照片也是以极快的速度拍好的。郑微年很有点恍惚,曾经以为那么那么重要的时刻,原来也可能只是发生在一瞬间。没有什么庄重的配乐,周围甚至有点喧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却随着那轻微的“咔嚓”声狠狠地顿了一下。
她扭过头去看程嘉玺,发现他也正在望她,眼睛里的笑意是她熟悉的深厚而不外露。她的心忽然就安稳下来,想起他说做世俗的夫妻,是啊,还有什么比得过平凡的幸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