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天空中的烟火绽放的绚烂妖娆，可转眼间便只留下焦黑的灰烬。

看着又重新恢复宁静漆黑的天幕，我的心中升起淡淡的惆怅，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吧，越是美好的便越是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是无尽的烦恼。

听了我的回答，洛川没有再说话，沉默的他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终究，我对他总是更残忍一点，虽然明明他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么，但我却又总是无法公平的对待他。

两个人在小区门口静默良久。

洛川伸手一拍我的肩膀，“早就放完了，还傻看什么呢？要是没放够我再去买一个？”

“拉倒吧，这种东西玩一会就好，哪有还管够的。你就是把烟花摊上的全都买来也不够一会放的啊。我就是感叹一下，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

“那你可就错了，那极致的绚烂已经印在了你的脑海里，在你心中成为永恒，又怎么会是转瞬即逝呢？”

我笑，朝洛川一抱拳谢道：“是啊，倒是我痴了，没有想到其实人的视角转换一下，便阔然开朗。多谢洛禅师点化。”

洛川被我的装腔作势逗的哭笑不得，作势要过来打我，我连忙两步跳开往大院里边跑，嘴里依然不怕死的喊着：“哎呀呀，洛禅师有话好说，切莫动手。”

“你这丫头还敢胡说，看让我捉住怎么收拾你。”

我们两一前一后一追一跑的闹着，洛川倒也不是真的要追上我，否则，从速度而言，我又怎么逃得过呢。

跑了一段，我站住一手扶住膝盖大口喘气一手抬起朝他摆手，“别追啦，我可跑不动了。”

洛川追上来，伸手在我头上一敲，道：“今天就饶了你，看你还敢再有下次。”

我忙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啦。”

洛川看看表，道：“不早了，走吧，赶紧上楼回家去。”

我掏出手机也看了一下，8点57分，于是我点点头，“那我就上楼了啊，你也快点回家吧。谢谢你的碟，看完了我就还给你。”

洛川一笑，“看完了给我打电话，给你换新的。”

我们两谁都没再提起刚才的话题，仿佛那一问一答不过是晚风吹来的一阵呓语。

我转身走近门洞，声控灯应声亮了起来，走到拐角处我侧头朝外看去，洛川依然站在那里。收回视线，我连忙快步朝楼上跑去。

假期总是短暂的，初六很快就来了，期间我没给洛川打过电话，一方面是因为我实在不太敢一个人看这类电影所以几章剩下的碟片一直没看，另一方面我是觉得在我还无法敞开心胸去接纳一个人的时候还过多的贪恋对方给予的温暖是一种实在自私不负责任的行为。

将几张影碟带到学校还给洛川之后，我就又一头栽进书山题海里面，理论上来讲，高三的洛川应该比我更忙，所以，我们过了好久，除了偶尔会发发短信提下最近听了什么音乐，或者谈谈近况外，我们再没有可以见过。

春节后的天气便开始渐渐转暖，转眼间，又到大地回春的五月。这并不是我用词不准确，实在是A城地处东北，真正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间就是要到四月末五月初的时候。

五月，最令人开心的事情应该就要算劳动节的黄金周大假了吧。虽然我们这些苦哈哈的高中生是绝对不会放满七天的，但是三天的假期，学校还是有的。

再加上前一天去植物园的春游，这些我们已经是感激涕零了。

在植物园过浮桥的时候我还因为岸上同学的使坏摇晃，一脚踩偏当场滑进了水里。

好在水不深，气温也不低，我更是十分明智的多带了一套衣服，这才不算太过狼狈。岸上的姚淼不但不帮我，还乐的跳脚，抓拍了我落水的全过程，真是的，这丫头虽说要当记者，但她是要当摄影记者吗？怎么现在就开始练习了？

等我换好衣服出来，追杀着姚淼绕着这处小水塘跑了大半圈，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只有最该站出来的于丽丽同学，抱着她那一大书包的各色零食吃的头都不抬一下。

反正这么说吧，一天的春游也算求仁得仁，比如我尝试了蹦极，姚淼拿着相机咔嚓了三卷胶卷，于丽丽成功让她的大书包空空如也，总之，不用学习放松一天大家都挺快乐。

坐着学校租来的大巴一直又把我们拉回了位于市郊的学校我们才可以解散各自回家放假。我就想不明白了，与其穿越整个市区把我们拉回来再叫大家各自返回市内，怎么就不能干脆拉到市内的时候就把我们放了呢？

抱怨归抱怨，我还是赶紧回寝室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去过节，早就和家里联系过，我几乎都可以闻到老妈已经准备好的丰盛的晚饭了。

我收拾好东西我提着包正要出门，正好碰见对门寝室的一个女生从楼梯上来，“哎，乔楠你还没走呀，正好，楼下有人找你。”

找我？谁啊？

我拎着包走到寝室楼门口，只见在路口的大树下站了一个中年女人。

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不由的愣在当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老天爷啊，你能不能一次玩完，不带这么玩人的！

这个中年女人个子不算高，大约165左右，头发不长，烫着早年婷美内衣里倪虹洁的那种发型，妆容精致，穿着米色长裤和奶白色八分袖针织衫，左手腕上带着一只白玉手镯，手里提着一个米色坤包，打扮的并不见华丽，但又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透露着低调的奢华，彰显出高人一等的气质。

当然，这些并不是另我脚下生根仿佛被雷击中的原因，而是，这张脸啊，我实在是太熟悉了，曾经，我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叫了二十几年的“妈”。没错，既我见到了和戴宗长得一模一样的洛川之后，我又见到了一个和“我妈”长的一模一样的陌生女人。我真的好想尖叫，大声质问老天，你TM还想让我见到多少张熟悉的脸！再这么玩下去我非精神分裂了不可。

在我站住注视陌生女人的同时，那个女人当然也看到了我。

她淡漠的朝我一点头，“你就是乔楠吧？”

这算不算“相见不相识”？

幸好，之前已经经历过了洛川所带给我的冲击，虽然我一时还有些难以适应，但也绝对再做不出冲上去打一巴掌的那种事情来了。

她既然叫我，那么，很显然说要找我的人就是她了吧。只是，现在“她”又是谁呢？

迈步走到她的近前向她微一点头，“您好，请问是您找我？”

她先没有说话，而是还在打量我，是的，从刚才我从楼里一出来她的目光就一直在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我。

“我是洛川的妈妈。”

她的声音依然和记忆中的一样，不过，听起来却显得更加的温柔。我想我快要被这接二连三的天雷给击的外焦里嫩了。一下子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大笑的冲动。

曾经，一向对我除了严厉就是冷漠的仿佛我根本不是亲生的母亲只有在提到戴宗的时候才每每都是赞赏有加，我甚至不禁猜想她之所以极力让我嫁给戴宗就是因为她希望有一个那样的儿子。现在，她看上去温柔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终于成功的当上了洛川的母亲，可以对着她叫“妈”。真不知道我现在是处于平行空间还是单纯的时间转换，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有着什么联系。

强自将这个消息给艰难的消化掉，不过，我实在是无法强迫自己这时还能保持完美的礼仪对着她微笑。于是，我尽量让自己表情端庄的向她又是一施礼，“阿姨您好。”

洛川妈妈朝我温柔一笑，“能陪我找地方坐坐吗？”

于是，半小时后，我们坐在了一家安静的茶楼里。

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经过温壶，烫杯，装茶，高冲，盖沫，淋顶，洗茶，洗杯，分杯，低斟等一系列步骤之后，一溜的三个杯子在桌面盛上色泽莹润香气四溢的茶水。

洛川妈妈一伸手向我示意，“尝尝看。”

我道谢之后，伸出三根手指，用拇指和食指分别环住杯身，中指托住杯底，拿起来嗅嗅茶香，喝了一口。然后就她出色的茶艺夸奖再三。

夸她茶艺好一方面是出于礼貌，另一方面是因为这茶确实泡的好。汤色金黄，口感纯正，还有淡淡的兰香。

听了我的话，洛川妈妈点点头，“现在的年轻人很少还有爱喝茶的了，能懂得品茶的就更少。因为年轻人总是心急，不懂得好茶还要功夫到了才能品出香的道理。”

我保持微笑没有冒然接话，因为我完全摸不准她这明显意有所指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别多心，我说的呀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初中毕业时我就打算送他出国，可是他不肯，现在快高考了，他又放弃了保送的名额偏要自己考。其实，按他的成绩申请国外名校是不成问题的，国内的学校虽好，但终究大学的教育还是国外好些。你说是不是？”

对于她突然的提问我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接了下来，“阿姨说的是，北大清华虽然在国内算是数一数二的学校，世界排名也进了前一百名，但那也都是五十名开外了，到底比不上牛津哈佛这类的名校。”

洛川妈妈不住点头，“谁说不是呢，可这几年洛川他也不知道入了哪条道，说什么都不肯去留学。乔楠，我还是叫你小楠吧，小楠你是洛川的朋友，阿姨今天来找你就是想你帮我劝劝他，可以吗？”

我不由皱眉，洛川妈妈突然找上门来要我帮忙劝洛川答应留学，这意思不就是说是因为我耽误了他儿子的前程嘛。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阿姨，您放心，洛川学长一向是同学们心目中崇拜的偶像，他心思缜密，处事老练，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洛川妈妈听我这么说，笑的越发和善起来，“他要是真那么想那我可就要谢天谢地啦。小楠，那我也就不多耽误你时间了，有空就去家里玩啊。”

从茶楼出来，谢绝了洛川妈妈送我回家的提议，目送她坐上等在门口的汽车离开。

我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时间还不算很晚，光线依然很明亮，路边高大的杨树虽然枝干看起来灰扑扑的，但新生的叶子却是嫩绿嫩绿的，看起来一片生机盎然。

我暗自告诉自己，无论洛川妈妈出于什么目的来找我，她是如何看待洛川和我的关系的，她为儿子着想的心意是好的，况且，她也并不算摆出高高在上的姿势为难羞辱我，为我更是为他，我确实该去劝他的。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翻出来一看，画面上跳跃着的名字居然正是洛川。

我才刚一接起电话，洛川的声音便急急的从里面传出来。

“乔楠，你在哪儿呢？我妈，她是不是去找你了？”

洛川一向波澜不惊的声音难得的传出一丝紧张。

我语气轻松的答道：“是啊，刚才阿姨她到我宿舍楼下接我吓了我一跳呢，没想到她竟然认识我啊。洛川，说实话你是不是在阿姨面前经常提起我啊？”

洛川被我的问话闹的可能有些不好意思，半天没出声，憋了一会才道：“乔楠，我妈和你说什么了？你别听她的。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我看看周围确定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然后告诉他地址只好转身又走回到这间小茶楼里。

和他谈谈是必须的，我也没立场更没必要把自己搞的好像个被恶婆婆欺负的小女生，傻子才要在马路上等呢。

是刚才的位置，不久，洛川就赶了过来。

一进来，他就一直皱着眉，“我早该想到是这里的，我妈特别喜欢来这喝茶。”

“是啊，阿姨的茶道真的很厉害，她简直能把茶的精髓全部表现出来。”

洛川有些迟疑的问我，“她，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我喝了口自己刚才泡的茶，道：“没什么啊，阿姨为我专门泡了茶，我们聊了一会茶艺。然后她说希望你毕业后选择去留学。”然后我一耸肩，“就这些。”

洛川盯着我看了一会垂下眼帘点点头。

“其实，要我说啊，你真的该听阿姨的，毕竟，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能出去接受更好的教育为什么要放弃呢？”

洛川突然抬起头，有些愤然的看着我，“那你为什么不去留学？”

我眨眨眼，“因为我没条件呀！虽说现在经济上不再是我要考虑的首要问题，可是，你不知道，在我家，老爸的生意少不了我参与意见，我弟弟年纪还小，所以我这是没办法呀。”

洛川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牵成一条细薄的直线，半晌，“你真的希望我出国？”

我认真的迎着他的目光点点头，“你该知道，这对于你来说是正确的选择。我们还小，有时候，该多听听父母的意见，毕竟，父母是不会害自己孩子的。”

洛川晶亮的目光渐渐暗了下去，他轻声道：“好的，我会认真考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