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中天,江波平静无澜,淡淡的水波浸着月光,粼粼而曼妙,夹杂着夜半江上轻柔的风一波一波的送向远方,哗啦啦的水声自船沿流过,在静谧的月华之夜尤其显得突出,因这水波声又衬得月夜也十分宁静。
我坐在船舱中,看着甲板上那黑乎乎的身影,心里不知所为的胡乱跳着,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对劲,但至于哪里不妥,脑子里糊糊涂涂的也说不上来。
他背对着我,坐在船头,似乎从怀中取出一碧绿的什物,好似是一个乐器,而且我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想不起来。淡淡而悠远的箫声片刻伴着温馨而清脆的水声抑扬顿挫的响起来,箫声婉转盘桓,忽低忽高,空灵美妙,入耳之后,好似去尽一切世事繁冗的杂念,纯净之极,又似口中含着梅花香酒,吞吐之中,梅香袅袅,雍雅,华贵,高洁的不可以攀附。而后箫声又转了几个调子,先是幽咽如水底之泉,绵绵不滞,好似心中有这一份悠远缠绵的思念,夜夜怀想,却总是遥不可攀,心里愈是焦急,愈是在意,却愈是难舍难分。
听到此处,我不由心里一颤,想必那黑衣人心里早有佳人了吧?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忧虑期盼的情愫融化于这渺渺箫音当中?心里这么一想,忽觉得他不像世俗那些人拘于礼法,想是心中早已有人,苦于渔婶她们非要给他娶个妻子,他又不愿意为难自己,为难我,所以在我大病初愈便迫不及待的将我送出岛去,了了大家的心思。
思及至此,我不由的宛然一笑,合着这么多天来,我还以为他那些暧昧不清的动作是因为对我有意思才那么样的,原来不是,否则也不会这么大方的送我出去了。
也许察觉到我的笑声,那箫声骤然听了一下,只是片刻的停顿之后,立即又呜咽着响起,这回却不似刚才那么春花拂面了,似乎带上了一种铮铮而霸道的豪迈之气,宛若一种游龙一般的气势怀于胸间,欲待到天时之日,一触即发,势如破竹,凌厉而吞天下。
我又是一怔,却不知道为何,登时脑袋里闪出一个人来。我心里蓦地一颤,登时飞奔到甲板之上,却走到他的身后,蓦地又停住。
我心里如若打鼓,忐忐忑忑跳得急乱,面颊也热得像刚从蒸笼里烘出来的虾子,我咬了咬唇,强压着心里那翻腾不息的疑惑,往他身边又走了一步,正要开口问出心中的疑虑。却听那箫声随着幽幽一叹,停歇住了。
我心里悲喜交加,急切的问出,“你是宸……”
“姑娘伤势未痊愈,船泊即将驶入雾水之渊,那里湿气重,时而也含有剧毒蔓草的气息,请早些回到船舱里休息去罢。”语毕他缓缓的起身,理也不理会我便径直钻入船舱。
冷漠的声音,陌生而僵硬,像兜头泼了冰水一般让我刚刚涌起的心顿时冷却干净。我木木的摇了摇头,抬起冰冷的手用里在脸上搓了一搓,郁闷的自顾嘀咕,“发什么痴呢又?宸轩好好的怎么能是这黑衣人啊?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不能仅凭着那略有熟悉点的箫声和那碧绿的箫就疑惑了他的身份。笨蛋啊,宸轩是谁,当他是东临朝的平民百姓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可是东临朝的王上。”我一叹,他为什么要是王上呢?哪怕是普通的商贾家公子也好啊,虽然宅斗也很辛苦,但生死存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事情吧,大不了一掷千金,以四海为家就是了,凭着自己先天的本事也总不至于日子过不下去。但他偏偏是一国之主,生死存亡关系着一个国家的气运,黎民百姓的苍生,如何能放手得了呢?
我抬头环顾四周,那黑衣人对这里了如指掌,熟悉倍至,水面上此时已浮起薄纱样的雾气,举目远眺,船行驶的方向更是浓雾弥漫,隐隐带着一种蔓草的腥味。
我心里一紧,知道黑衣人说的不错,赶忙钻进了船舱中去。船舱不大,加上闲置东西的小仓库,统共也就三四间狭小格子,黑衣人的卧舱与我的卧舱相对,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留恋的看了那船舱几眼,心里有些难过,若是舱里躺着的人是他,我是不是会很开心?
会不会开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不会是宸轩,想也无用,只好转身推开了自己的卧室,用随行带着的淡水马马虎虎的洗漱了一下,便钻进被窝里睡去了。
船行了一两日,黑衣人无论白日黑夜总是身着这身夜行衣,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癖,更奇怪的是自从离开那孤岛他的话就更少的不能再少了,除了呆在自己船舱里便是上来调整一下船舷,固定一下船行的方向,几乎很少与我碰面,跟我答理说话。
早就知道他性格孤僻怪异,我也没有怎么在意。只要他对我没啥坏心眼就好了,我现在最激动最惦记的便是回到陆地上怎么寻找那凤城,怎么找到香茹她们几人,总不好我一个女人家家的手无缚鸡之力,孤身一人身无分文行路到凤城,而后再寻找人么?且别说找不找得到她们了,这一路上的安全还不好说呐。
我蹙起了眉头,叹了口气,举目望见船舱外的阳光正好,无奈之中升起一丝惰性,便挪着步子走上甲板晒太阳去,却不知道那黑衣人枕着手臂也躺在甲板上。见我走来,也不搭理,甚至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在古代生活这么久,有意无意间我也有些习惯遵从这古人女子的那些繁冗呆板的礼法来,条件反射的便向返回船中,却无意间扫到船行两岸风景秀丽,落英缤纷,空气中也暗香浮动,惬意之极,加之暖融融的太阳,新鲜的空气,可比阴暗的船舱好受多了。
不由的撇了撇嘴,懒得再挪动脚步,管他什么礼法去咧,死活我是不愿意再回船舱里闻那带着鱼腥味的潮闷空气了,要回也要他回去才是。打定了主意,便在甲板上扫了两眼,捡着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去,偷偷瞄他一眼,见他仍旧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样,心里稍稍安定下来,懒懒的闭上眼睛沐浴那冬日暖而舒适的阳光去了。
兴许是阳光太暖,太舒服的原因,刚刚痊愈的伤疤有些发痒,我耸着肩膀摆弄了几下,仍旧还是痒着。余光瞥见了黑衣人舒适的躺在船板上,心里一动,想也没想我也躺了下去。
晒得温热的甲板散着幽幽的草香,这一躺下去,背上的搔痒顿时停歇,只觉筋骨难得的舒畅。我本就是一个好懒且爱满足的人,看着蓝天白云悠然在眼前晃过,这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哎!
怪不得古人说能够“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是一种多么舒畅快活的享受。
我闭上眼睛,只觉一种懒懒的睡意即将涌上来,却不防身边的人冷不丁的哼了一声,我稍稍一惊下,不由的睁开了眼睛坐起来看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起来了,此刻竟悄无声息的背对着我看着远处。
我心里有些疑惑,便道,“阿哥,什么事情?”毕竟现在多半有求与他,反正孤岛上的人都叫他一声阿哥,我叫表示尊敬也不错。
他回过头来,略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抬手往前指了一指,我循着望去,待看清楚了,心里蓦地咯噔一声,闲适的情趣顿时飞了大半,对面是一条很大的船,船上挂着一面威风凛凛的旗帜,旗帜上只有一个字——“官”。
这下可不妙了,本来我就是从皇宫里逃出来的,本就十分忌讳躲避官府,现在偏偏又冤家路窄,心里暗呼不好,待看见黑衣人,心就更冷了半分,他夜行衣打扮的啊,好端端的渔户,谁家会穿着一身黑出来?他比我更是扎眼的很。
“你进舱里去吧,若船外半柱香内没有动静你再出来。”黑衣人看也不看我一眼,冷冷道了一句之后,便反身钻入船舱里去,片刻取出来几面颜色不一的小旗帜,想是最近渔户家用来互相打招呼的旗号。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甚是担忧,“不能留你一个人在甲板上啊,你取旗帜要和他们通话吗?”
黑衣人淡淡点了点头,“这是凤城巡逻的航船,最近有一批神秘的匪盗打劫了不少过往的粮船,将我们的情况告知他们应该没有什么的。你是女人,还是进去为上。”
我心里一突,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了,若是没有特殊情况,一般女人,呃尤其是我未嫁女子打扮的女人是不合适出来见别的男人的。我只好听从黑衣人的话,如果我不进舱的话,可能会更让人起疑心。我乘坐的这船只是普通的小渔船而已,应该没什么的。
心里稍稍安定,便进了船舱之中,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声响。
因为身处在船舱之中,水波的声音听得很是清楚,我只感觉这小船晃动的厉害了许多,船外的波涛一波重似一波,一波又上一波,好似那大船有向这里靠近的趋势。
但外面仍是寂静无声,我又不好贸然出去瞧瞧缘故,只好屏住了呼吸焦急的等着。
良久,忽听到一声“噗通”的落水声音,而后那甲板上好似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音略有些紊乱,断不是黑衣人的脚步声——他走路貌似就没有声音过。
我心里忐忐忑忑,极为不安,忍不住直起腰身,想去掀开船舱那帘幕,手还没摸到帘子,“呼”地一声,帘子反被人粗鲁的拉开。
我大吃一惊,连倒退了几步,背脊登时串出一股凉气。却不想没有看清楚来人的面孔,便蓦地听见一声哭喊,“主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