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记只有半个,赵璇儿辨别不出那究竟是什么。只是她隐约觉着,若是这断裂开来的枝桠上有半个印记,那么附近的某棵树上,是否还会有剩下的半个?
赵璇儿嘴角上扬,带着砰砰心跳的激动,四下寻找起来。可奈何她如何仔细端看,要在这茫茫树林里找出一棵与手上断枝一样的树干,再有另一半模糊印记,实属大海捞针。
赵璇儿转悠了半天,终究没找着那剩下的线索。
“你在此作甚?”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着实吓着赵璇儿七魂丢了六魄。她慌忙将那半截木枝掰了断,只留下印着模糊兽头的部分藏于袖内。
“我在想,这儿能不能通往山下。”赵璇儿自知自个儿行迹或许可疑,与其说没事儿搪塞,不如编个像样的借口。
“你以为,随便晃晃便能找出下山之路?”焰青的眼,紧紧盯着赵璇儿的双眸。“为何,你觉着山下就一定好?你想你的荣华富贵了?你的千宠万恩么?”
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步履极慢。赵璇儿只得一步一步向后退,小心保持着两人的距离。
“我本就是山下生活,我为何要与你为伍做穷寇流匪!”
“穷寇流匪?哈哈哈哈。”焰青蹙眉,双眼射出令人丧胆寒光。“焰麟寨收留被官府逼迫而家破人亡的兄弟。我等劫富济贫,维护公义。在你眼里,这就是穷寇流匪么?”
这样的焰青,是赵璇儿害怕的。她的德芳哥哥,是温文尔雅,翩翩佳公子。晋王虽不常言语,可她也大约摸出了他的脾性。他是内敛自持,冷静沉稳。而眼前的焰青,太像一团火。时而温暖,时而暴躁。她不了解他,她只得转身拔腿便跑。
“呀”赵璇儿还未迈开腿,忽的感觉身上一紧,才发觉自个儿被他不知什么时候放出的鞭子捆个结实。
焰青微微收力,赵璇儿便打着转跌进他的怀里。
“话未说完,就想走么?”
“你还说不许别人欺负妇孺,你这样欺负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又算什么!”赵璇儿拼命挣扎,可她越挣扎,似乎这鞭子便捆的越发紧,几乎将她勒得不能呼吸。
“我并没有欺负你。”见她在自己怀里做着无谓的挣扎,焰青忽然心情好了些,他戏谑道:“我连碰,可都没碰到姑娘你。只是我的鞭子似乎脾气不好。那便要请姑娘见谅了。”
“焰青,你卑鄙!”赵璇儿咬牙切齿地咒骂着,若她以后有了能力,她一定也要学武!将这些只会以武力占女子便宜的男人通通送去阴曹地府!
“赵璇儿,你若再乱动,被勒死可别怪我!”焰青将她五花大绑扛上了肩往回走。
就在赵璇儿的咒骂声渐渐远离后,树林深处某棵长衫背后隐隐显出半个人影。他的目光,追随着赵璇儿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斜阳穿透树影斑驳,于他身后反射出灿烂金光。
*
又是夜半时分静无声。
赵璇儿对着烛台细细摩挲着白日寻到的断枝。她反复仔细观察那半个印记,像是一对炯炯有神的兽眼自带威严。豹子?雄狮?猛虎?猛虎......猛虎......赵璇儿突地将那断枝上模糊的纹路对着烛台一照,果不其然!那兽眼上方似乎有被雕刻的痕迹,隐约似乎可以看见“王”字,只是断枝本就纹路凌乱难以理清。
若是虎兽,那么,难道是虎符?!
是王爷!
可王爷又为何要留记号于断枝之上呢?难道......
“吱呀”
赵璇儿猛地拉回思绪,但见身旁的窗子开了条缝。她一番查看无果,也许是夜来山里风大吧。她这厢正将窗棂合上,那边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
“焰青。”
赵璇儿皱眉,遂大声喊道:“你是个土匪头子便罢了,我可是个黄花闺女。如今夜深了,大当家的请歇息了吧。”
门外传来几声低笑,随即被几声洪亮的咳嗽之声压下。
赵璇儿噗嗤笑出声,看来这焰青多半是给他手下之人嘲笑了呢。
“嫂子,我们大当家的只是想跟您道谢,今儿个的芝麻糊真甜哦!”门外传来以陌生的声音,接着几声闷哼,又安静了下来。
赵璇儿由他们起哄也不回话,只想继续参详她的下步计划。可当她转过身来是,她不由得捂住了自个儿的嘴,生怕一个激动令尚未走远的焰青起了疑心。
烛火的对面,身着大红金线云纹锦袍的男子一手把玩着那半截断枝,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他王者的架势,俊朗且熟悉的面容,让赵璇儿几乎掉出泪来。
“怎么,前日还大言不惭要立功,今日便哭鼻子了?”晋王望着她那无法掩藏的女儿家性子,忍不住调侃道。
赵璇儿有些窘迫,赶忙接话道:“王......王爷,您如此冒险,若是被焰青知道......”赵璇儿的话没有说完,晋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伸出另一只手对她招了招手。赵璇儿便乖乖的在他身旁坐下。
“你怎得对这根枯枝看的那么起劲儿?”晋王摇着赵璇儿桌上摆着的断枝问道。
“璇儿拙见,觉着这断枝尾端的印记似乎与王爷虎符上的猛虎图有些相像。”赵璇儿坦白道。
晋王挑眉,语带赞赏道:“哦?璇儿看的倒是仔细,若这真的是本王的虎符图案,那又如何?”
“那便说明王爷曾与山寨中人通信!若是能找出那人是谁,便能互相交换消息与王爷里应外合。倘若不能,璇儿也打算常去那儿附近转转,若王爷真从那儿经过,一定能看见璇儿留下的讯息。”
晋王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正滔滔不绝解释着所谓“里应外合”计划的赵璇儿。她不过一个**女子的家生丫鬟,怎得有如此敏捷的反应,通透的见解?他眯着眼,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子。论身段,论长相,已然像极,再加上她的才思,她的傲气,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她并不是自己一直寻找的那个她。
可若她是,那么另外那位......
“王爷?”赵璇儿见着王爷没有回应,只怕是自个儿还是想的不够周全,心下有些挫败。
晋王收回思绪,大掌覆上她的前额,温柔说道:“本王自是没想到,璇儿竟成长了如此之多。”他放低身子与她视线平行,深沉漆黑的眸子对上她的盈盈双目,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本王觉着你的计谋甚好,只是如今时**紧,本王也许近日便要有所动作。”
赵璇儿眼睛一亮,堂堂武神如他,竟赞她的计谋甚好!她赶忙接着说:“王爷。璇儿知道这焰麟寨有五个出口,十二个堂主,山下兴许还有不少聚点,只是难知晓准确位置。”
“哦?你怎知晓?”晋王渐渐严肃起来,他尚且只打探到十二个堂主与山寨的出入口,赵璇儿竟连山下之事都打探到了?他忽然有些担心,她要帮他是好,可越是接近暴风中心便越是危险。
“这个焰青就是莽夫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璇儿,自然也不怎么设防。今日他着急了许多长老于大殿商议众事,璇儿便假装给他送芝麻糊,顺道看了看大约有多少人。坐着的有一十二位成年男子,多半便是举足轻重的堂口堂主了。而山寨中人也曾提及焰麟寨所抢所得均赠于山下百姓,如此庞大的官晌与贡品,定是山下也有人接应分赃,否则怎可顷刻间化整为零避开官府耳目呢?”
赵璇儿正顺着自个儿的思路推测焰青他们的行为方式,却不知晋王此时的脸色俞发严肃。“璇儿,焰青怎得突然将你从那破屋放了出来?你身上的衣裳,从而何来的?”他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语带犀利问道。
“我......”赵璇儿被忽然这么一问,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她本能想告诉王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或许该提醒他当心那无影弯刀楚胥扬,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能说!楚胥扬虽要杀她,可他也是德芳哥哥的手下。她不能背叛德芳哥哥,不能!“其实今日,璇儿本已逃出那破屋,可惜遇上几个喽啰遇将璇儿置于死地。焰青大概觉着留着璇儿便是羞辱王爷,于是便出手阻止了他们,将璇儿安置于此了。”她低下头不敢看着他,只能希望他不要怀疑自己,千万不要。
璇儿自然不知道,今日的隐瞒终究埋下了她几乎半辈子的痛楚。
“你可有受伤?”晋王闻及有人要对她痛下杀手,当下心生恼火。“够了。今晚本王便带你走。明早我全军进攻,还拍拿不下一个小小山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