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启程那日,三更天时,赵璇儿便醒了。天渐渐转凉,星辰已落,日尚未升。院子里静谧一片,虫鸣之声甚是突兀。点上烛,赵璇儿麻利的穿戴整齐,这才向楼上走去。
"王爷,您已经起身了?"赵璇儿见着房门敞开,烛光晃动中拉出长长一道伟岸的身影。
"恩。进来陪我坐坐。"晋王唇边带笑,眼眶下那一轮青黑却显然不符他现下的怡然自得。
晋王的眼神直直瞧着自个儿,璇儿越发有些局促。
"王爷,这水隔夜了。奴婢再给您换一壶来。"赵璇儿拎起桌上的茶壶,作势便要转身离开,却硬生生被晋王拉回身旁,跌坐于他右侧方的圆椅之上。
夜还未过去,房中四周窗棂紧闭,烛芯"噗"一声爆出火花,屋里静的赵璇儿清晰听见自个儿加快的心跳声。
"本王有事要拜托于你。"晋王说出此番话时,语气甚是轻柔,却面带凝重逼视着赵璇儿。
赵璇儿深吸一口气,不敢迎上晋王的眼神。"王爷严重了,您吩咐便是。"晋王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有丝毫差池,本王绝不善罢甘休。想来,这事儿也只有你能做了。"晋王突地伸出手握住赵璇儿的青葱小指,压低了声,道:"璇儿,替本王照顾好夫人。"
赵璇儿本是低垂的脸猛地抬起,不解地看向晋王,问道:"王爷此言何意?夫人身旁有张婶子与馨侧妃伺候着,王爷无须担心。"
"璇儿,本王话不多说。你只管记着,本王离开期间,夫人便交予你了。必要时,无论你用任何手段也好,只要你护夫人周全,本王都恕你无罪。"握住璇儿的手更加用力几分,赵璇儿的手指接触到一片冰凉,王爷松开手,她摊开掌心一看,却是一面明黄令牌。
令牌四周雕龙栩栩如生,四龙相接处镶以明珠。面儿上金光熠熠,刻着单字"禁",自有一股威严于笔画间流走。这是赵璇儿头一次见到皇家令牌。左家虽位列重臣,可除上朝召见之外,不得私自进宫,于是她也从未见过父亲佩戴什么腰牌。
"此令牌乃禁军令,见令牌者如见本王。若你万不得已之时,可用此令牌让高盛意替你传禁军护驾。禁军虽职责只为保护皇上,可你尽管用便是,这事后一切本万自有交代。"
"王爷,这……"难道是他猜出夫人会遇着什么事儿么?她只是区区奴婢,又不是越国夫人身前之人,如此大任,她要如何担当。
晋王只对她浅浅一笑,安慰道:"也许只是本王多心罢了。"
晋王再不多说,只转过身去对着铜镜将刷的银白的铠甲套于身上,配以精钢盔,俨然从闲散王爷摇身一变成为魁梧大将。
"王爷,小心。"赵璇儿这话说出口后,才觉后悔。仿佛她是将送丈夫千里征途的娘子,她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可晋王却很是享受,略带诧异地回过头来,将她好好看一遍。这才伸收搂住她的双肩,道:"你也是。"
赵璇儿只觉着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讪讪笑了笑。目送王爷出了悬崖处,院子里有别于屋里的暖和,冷风袭来赵璇儿连打了几个喷嚏。
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赵璇儿头一次希望,王爷早去早回。
心中的惶惶不安如黑夜里睁着灯笼般眼珠子的野兽,正等待着时机以击杀猎物。
如此这般,背上也细细出了层薄汗。赵璇儿再也睡不着,坐于房内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令牌。晋王究竟为何对她说出那般话,又有谁要对夫人不利?
出神间,日上东方,鸟鸣声随着人声喧杂起来,这才将赵璇儿的思绪拉回。
赵璇儿本是王爷的贴身丫鬟,王爷不在,她自然该是最为轻松的。可为了王爷那句保夫人安全,她只得想破了脑袋,找借口往越国夫人院子里跑去。
"璇儿姐姐,今儿个又送东西来啊?"小桃远远在院子里见着了赵璇儿,赶忙迎了出来。
赵璇儿尴尬笑了笑,道:"是啊,昨儿个忘了。王爷交代让夫人对见见喜庆事儿,这不,拿了个花瓶来给你瞧瞧有啥夫人喜欢的花儿给插上吧。"
送花瓶倒是假,这探听夫人消息是真。前两日送糕点,送补品,花样也耍得差不多了。今儿个想来想去,也折腾不出啥新玩意儿,赵璇儿只得胡乱抱了个花屏来充数。
话已说完,小桃却未伸手来接。只满脸沉重般盯着地面儿,像是藏了什么心事。"小桃,你怎么了?赶紧接着啊。"赵璇儿出声提醒。
"啊!"小桃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接过花瓶抱着。"谢过璇儿姐姐了。"
"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夫人还好么?"赵璇儿有些不放心,追问道。
小桃闻言震了震身子,手上一抖,花瓶应声而落。
"小桃!"
待赵璇儿出声提醒已是太迟,只闻"咣当"一声,花瓶砸的稀烂。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这么吵。"馨侧妃由屋内出来,见着小桃,立刻沉下了脸。而后看见小桃身后的赵璇儿,只一瞬间又恢复了笑颜。
"璇儿来啦?今儿个又是替王爷送什么心思啊?"那一地陶瓷碎片,自然也逃不过她的眼。"难道……"馨侧妃才将眼神落于小桃身上,几乎是同时间,小桃已刷白了脸,跪了下来。
"奴……奴婢知错了。奴婢一时……不小心。请馨侧妃娘娘开恩。"
馨侧妃望了望小桃,转眼对赵璇儿笑道:"璇儿看笑话了,这时辰尚早,夫人还未醒。璇儿要不再拿一个来?想来悬崖处该是不缺这些新奇玩意儿才是。"
"恩,也好。多谢馨侧妃娘娘提醒。"赵璇儿恭敬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她隐约觉着有些怪,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稍稍回头望去,本是跪着的小桃已起身随着馨侧妃进屋,可她的身子似乎有些颤抖。
待赵璇儿再拿了花瓶去,却是另一个陌生的丫鬟接了去。赵璇儿好奇问她小桃去了哪儿,她却只是冷着个脸,捧了花瓶去再不言语。
赵璇儿心中满是疑惑,可面儿上看来,却又毫无疑点,也值得摇摇头回了悬崖处。
半夜里,赵璇儿睡至半宿忽的惊醒。仿佛梦中听闻一声惨叫,自越国夫人的院子里传来。她连忙起身点了烛,细细听着。
除了窗外鸣虫与风声,再无其他。
熄了烛,她又缓缓睡去。
次日大早,赵璇儿便怎么也放心不下,端了碗银耳燕窝往越国夫人院子里去。
又是遇见了昨日那位冷若冰霜的婢女,自她口中关于夫人或小桃的消息,一个字儿都没套出。赵璇儿越发有些心慌,可碍着馨侧妃的脸面,自个儿地位单薄也不好追根问底。
回悬崖处一路上,赵璇儿都有些心不在焉。刚拐过一个弯儿,赵璇儿猛地瞧见身前有道人影时,已硬生生撞了上去。
"哎哟!"
"啊!"
赵璇儿往后跌去,狠狠摔在石板路上,而后者好险有丫鬟撑着,摇晃了几下站稳了脚。
"赵璇儿,你走路不长眼啊!十姨娘你也敢撞!"是千禧的声音。
"璇儿,怎么是你。"落幽漓语气仍带着喘,语意中却毫无责怪。
"奴婢知错,无意撞着十姨娘了。姨娘没受伤吧,奴婢甘愿受罚。"赵璇儿赶忙道歉。
"没受伤?哼,要受伤了你赔得起么!"千禧不屑道。
"千禧,住嘴!"落幽漓出声喝止,狠狠剐了一眼千禧,转眼对赵璇儿道:"璇儿,没事儿吧。这不像平时的你呢。"
赵璇儿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突地灵机一动,跪了下来。"请十姨娘借一步说话。"
其实赵璇儿出神间早已走过了悬崖处,来到了后花园。这拐角处此时本就没什么人,赵璇儿这一说便是有意不让千禧知道,这可气坏了千禧。
"好。"落幽漓却答得干脆,刚让千禧在旁有苦说不出,憋了一肚子委屈。
赵璇儿往前好几步,直到她看千禧好比远处一个小黑点,这才停了下来。
落幽漓静静跟着,不发一语。
"奴婢自知无能,但求十姨娘看在往日情分上,帮奴婢一次。"赵璇儿双膝弯曲,稳稳跪了下来。
落幽漓闻言大惊,赶忙像四周望了望。确定没人,伸手拖住她的肩,压低了声音道:"璇儿,你我何须如此,快起来。"
"只有十姨娘您,才能帮得了璇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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