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红白相冲伤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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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事,是铺天盖地的一片灰白。

痛哭零涕之声漫过前厅后院,像长了爪子般紧紧捏着你的喉咙,使人说不出话来。即使是悬崖处这犹如世外境地之处,也无法隔绝女子们那尖锐连绵不停歇的抽泣哭喊。

晋王醒来之时,赵璇儿背对着他张罗着将桌上凉下的肉汤再给热上。

“什么时辰了?”晋王冷冷问出声。

赵璇儿背脊一僵,那声音这般无力,险些她还以为是听错了。“回王爷,您已睡了一天了,此刻午时刚过。”

“她们......在哭什么?”

南宫煜交代过,他醒来可别再提起少爷二字。此刻她该如何回答才好?“王爷,您刚醒,都没吃东西。喝点汤吧?”

赵璇儿尝试着先将话转移开来。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么?”晋王仍是闭着眼,可双拳却紧紧屈起。

“王爷,死者已矣,节哀顺变。如今夫人也卧床不起,您要主持大局啊!”赵璇儿“噌”地一声跪于王爷面前。精明如他,谎话是无法过入他的耳的。可自个儿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莫名的怨怪,平日里小少爷是何等思父情切,非要等他年少夭折,王爷才觉着疼么。

“入棺了?”他的声音带着些微微颤抖。

“恩。昨日已入了棺,今日是头七第一日。二姨娘她们都忙着置备下了。”赵璇儿答道。

“允琪......”这叫唤倒是温柔无比,可此时小少爷早已听不到了。

赵璇儿心有怨,回想起那日允琪天真的面容,她便觉得有些愧疚。本不愿多说,晋王却挥挥手,让她上前些。

搭着她的手,晋王撑起身子,坐起了身。

“走,陪我看看夫人去。”古铜色的脸上,竟现沧桑疲惫。赵璇儿当下也软下了心,丧子之痛当前,她也不该再去怨什么了。

晋王身上穿着的,仍是前天那青色长袍,显然此时出门已是不合时宜了。赵璇儿打开柜子,选了件净黑外袍,正准备递给王爷,却件他已是背对自个儿,手臂摊开。

更衣......

赵璇儿有些窘迫,这是第一次,她为男人更衣。若说其他婢女之活她往日亲力亲为督促过,大多也难不倒她。可为男子更衣,她倒是见也没见过。心中无底,不知该从何开始。

晋王微微转头,看着她憋红的小脸,问道:“不会?平日里,你怎么伺候幽漓,便怎么来吧。”

男女有别,这哪儿能随便啊。赵璇儿暗暗嗔道。赶鸭子上架,赵璇儿只得将那净黑长袍挂于手边,绕过王爷跟前,替他解开纽子。好在有单衣隔着,即使褪下外袍也不用坦然相见。脑中回想起曾经那酒后赤膊的王爷,面上立刻羞赧一片,只好使劲儿摇摇头,挥开那些个胡思乱想。

晋王眼底,凄苦一片。却在看见身前那小女子摇头晃脑时,眼角化开点点欣慰。

晋王虽是让她搀着,可赵璇儿完全不用使力。出了悬崖处,才觉着那连绵哭声然是比之前响上许多。凄绝婉转,多有闻者伤心之意。

越国夫人院子里,倒是安静的毫无一丝声响。允琪少爷的遗体已被移至去灵堂,与前次允琪少爷生病时人前人后那拥挤的样儿相比,如今实在是冷清许多。

夫人躺在主屋床榻之上,屋里一个伺候的丫头也没有,该是全给夫人打发了。晋王命赵璇儿在门边候着,自个儿走了进去。挑开层层覆下的床幔,却见那庄严女子毫无生气般倒在床上,满脸泪痕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悲伤,眼窝深陷红肿,怕是一宿未合眼,落泪至天明。发丝胡乱散开披于床边,一身锦衣也都泛起皱褶,十指尖甲深深插入掌心,血已凝结,指甲与伤口粘合一起,床边血迹斑斑。

“璇儿,快!拿药箱来。”晋王见此眉心紧皱,大手托起元卿如若软骨般的身子靠向自个儿。

赵璇儿拎着药箱前来,见状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母系表姐,打小虽从未见过,可她乃御封越国夫人,昔日风华绝代如今却不如一片飘零枯叶。赵璇儿心中翻腾不断,红了眼眶。

忍着泪,双手有些颤抖。抬起那血肉模糊的芊芊玉手,奈何那血凝于伤口周围,若此刻要清净伤口包扎,便要将指甲先抽离伤口附近。那势必,又是一次钻心入骨的痛。

十指连心,何况是敏感的手心。任凭屋外那哭翻天的声响,若是一般母亲遭逢此巨变,该是何等哭天喊地之状。可越国夫人,即便是哭,也哭得安静。宁可忍至自残,也不发一点声响。只因她是他的妻,晋王府八抬大轿皇家御赐的晋王正妃,注定是不可与平日百姓相提并论的。皇家,哪怕是伤碎了心,也不得乱了礼仪落人笑柄。

赵璇儿不忍触碰那伤口,疑惑的抬头看向晋王。晋王将越国夫人紧紧搂于怀中,双臂使力稳住她的双肩,轻轻对赵璇儿点了点头。

“元卿,我在这儿。”晋王抚着夫人的头,五指伸入她发丝中,将她凌乱的发梳理顺开。

越国夫人本是毫无反应任由晋王托起抱住,可听他此言,似得大赦般将脸埋于他胸见,嚎啕大哭。哭声凄惨,肝肠寸断。

赵璇儿趁着越国夫人分心的空隙,找准位置一闭眼,生生将夫人右手的指甲系数自伤口中拔出。扯破伤口,又是一阵猩红四溅。怎么也是一家人,赵璇儿也耐不住留下了泪。越国夫人似乎并未在意手上伤痛,也许手上的疼与她胸口那剜心般的痛是无法相提并论。晋王拍着她的背脊,任由她哭着,嘴边不停的说着“元卿,是我对不住你。”

洗净伤口,上了伤药,层层纱布包缠好,赵璇儿又替夫人将手指甲齐齐剪了平整,连指甲缝中的血迹也都细细抹了,这才收拾了药箱,退回门边。

捂住嘴,赵璇儿蹲了下来,抽泣不止。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越国夫人终是停下了哭声,软软靠于晋王怀里,一声不吭。

“元卿,是我负了你。你如此之好,我却不知惜福。”晋王叹出一口气,眼角有异物落下,跌入越国夫人发梢之间。

“不,王爷。是元卿的错。您日理万机,元卿不但不能为您分忧,府内也好,允琪也......都不能打点照顾好。如今......王爷......”越国夫人哽咽不止,断断续续倾吐着心中之苦。

“养儿之事,怎能全推于您一人承担,我也疏忽了。”晋王为她拭去脸上泪水,语气轻柔道。

“王爷,允琪本就与一般人家孩子不同。王爷是寄予厚望与他,打算将来让他担起这世子之位,继承您的爵位与王府。如此一来,允琪自然不能天天浸淫于玩乐与依赖之中,该早些学着独立坚强。这些,元卿都知道。只是允琪福薄,这孩子......怎得好端端就......”

“元卿......”晋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将她搂紧。

赵璇儿恍然大悟,原来晋王的想法竟是如此深沉。不单是他在朝堂之上的你争我夺,府里他也一早有了安排。他希望允琪能顶天立地,继承他的大业;而不是如同多半纨绔子弟般挥霍家财,浑浑噩噩终日。

可如此大的重担,对允琪那般孩童来说,未免太过沉重......

正抹干脸上泪水,余/光瞥见门外走近一白衣女子。

又是她,假/扮的左馨璇。

她倒是梨花带泪,一脸憔悴样儿。发鬓高高挽起,两朵纯白茉莉点缀着,飘逸如丝般长裙及地,虽衣着无可挑剔,赵璇儿却总觉得这身装扮并不是纯粹为吊唁而来。

她信步往屋里走去,赵璇儿赶忙起身拦住她。

“左小姐,此刻王爷与夫人不方便见客。”她瞪直了眼,不愿这第三者插足。虽与表姐打小并无联系,可终归是一家人,不愿这伤心时刻还有人打扰。

假左馨璇本没注意到这门边儿的小丫头,被她伸手一拦,不得不转过头,正视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并无不同。她浅浅一笑,说道:“璇儿丫头是吧,上次见过。我与夫人是堂姐妹,允琪也算我半个侄儿。若此时不方便不打紧,我于厅中等吧。还望璇儿丫头适当时替我通报一声。”

赵璇儿有些恍惚,她竟然没有一丝骄傲之气,谦虚有礼,毫无破绽。叫她本准备好的满腹之词堵在喉头说不出口。

假左馨璇真就转身往前厅而去,却听见屋内传来越国夫人虚弱之声:“是馨璇么?进来吧。”

嘴角隐约上扬,假左馨璇回过身来至赵璇儿面前走过,擦身时,还对她报以抱歉一笑。

赵璇儿颦眉,每每见到她,心中总是有股气儿不顺,可又无计可施。只得任由她顶着自个儿的名头,为所欲为。

“王爷,元卿但有一事相求。”越国夫人出声道。

赵璇儿好奇,稍稍往屋中探去,却见越国夫人依着王爷,而受伤的手却搭着假左馨璇之手。

这势头,难不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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