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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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认错人了。奴婢是十姨娘的丫鬟虽名唤璇儿,却并不是那先前跳舞的左相千金。”赵璇儿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那白衣男子把玩着她的簪子。“那簪子,你从何而来的?”

“你如此怕我,叫我怎么与你好好说话呢?”白衣男子噘着嘴,像个任性的男孩,瞧着手中的簪子,左摆摆右晃晃,生怕赵璇儿看不见。

赵璇儿一咬牙,走近几步对面而坐。这忽然闯出来的面具男子,竟然知道她的身份却不揭发,不会只是消遣而已吧。

“公子有话直说吧。”赵璇儿一脸严肃,不悦道。

“呵呵,先归还你此物,当做你欠我一个人情。”白衣男子说着,便将手中簪子推于赵璇儿面前。

“这......”怎么这么容易,便将簪子还了她?

“想知道?倒杯热茶来,待客之道总懂吧。”白衣男子也侧过脸,佯装生气。

赵璇儿有些不明就里,但总觉着会这么对她说话,也许并不是敌人。乖乖替他斟上一杯茶,推于他面前:“璇儿谢公子完璧归赵,以茶代酒,请公子笑纳。”

“哈,左馨璇,你倒真是会卖乖。一杯茶就这么将我打发了。”白衣男子笑笑倒也没反对,接过茶浅尝几口。“真是,这茶怎么难喝啊,改天本公子得自备茶叶喽。”

“公子,你究竟是敌是友?”赵璇儿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他说出来意,干脆挑明了说。

面具下,那双明眸微微一暗而又亮了起来,他笑道:“左馨璇,你认为我是敌是友?”

“公子若能告知您何为如此笃定璇儿是那左馨璇,而这簪子又是如何到您手上,璇儿自当尊您为友。”赵璇儿也不慌不忙,自个儿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呵呵。这簪子嘛,本来我是不在意的。可惜我天生耳朵长,又好管闲事儿。听见那五姨娘有意让她手下婢女将这簪子交予你家主子,说是她亲手看着晋王给你带上的。再加上本人有个坏习惯,这好东西不拿来玩玩儿便会心痒难耐。这不反正玩腻了,顺便借花献佛罢了。”白衣男子轻松地说着,手中空空干脆抓起白瓷茶杯来把玩着。

“至于本公子是谁么,你就这么没良心把我忘了?我可是煞费苦心过了好几次真气给你,害的我几日都使不上力呢。你居然病好了,就忘了恩人了。果真女人心海底针啊!”

“你过真气给我?难道,是那几日我高烧之时?”赵璇儿恍然大悟,难怪她怎么觉着恢复的那般快,病好后反而力气还大了许多。难道都是他所为?“啊!那日,你看了我......”

“喂,左馨璇,那日我是看了你的脸,又不是看了你身子,你那么激动干嘛。”白衣男子白她一眼,继续玩着他手中的杯子。

“你怎能......”竟然被他识穿了身份。“明人不说暗话,公子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眼前这人,表面看来似纨绔不羁,却又极富洞察力。一身劲装,来去无声,她究竟是惹上什么样的角色了?赵璇儿在心中默默分析着,可那白衣男子却依旧一副轻松自如,放下茶杯又四处观察起来。

“本公子无拘无束,不惧与人为敌,也好交天下知己。只有恶习一样,便是好收集宝物。”白衣男子凑近赵璇儿,双眼直视她漆黑的眼瞳,悠然道:“本公子,梁上君子南宫煌是也。”

赵璇儿冷冷一笑,挥起巴掌便朝那突然欺近的脸庞招呼而去,可南宫煌还是快了一步,身影闪过她背后,指尖顺着赵璇儿的发髻轻轻一弹,那束发彩缎飘然松开落入南宫煜掌心之中,三千青丝如瀑布般飞散开来,落于赵璇儿脑后,垂直腰间。

“你!”赵璇儿恼羞成怒抡起茶盏正欲向南宫煜方向砸去,他却伸手向门外一指:“你主子来了。”

赵璇儿顺着他指尖望去,待反应回来,人早已不再。这小贼,竟被他骗了!赵璇儿暗暗跺脚,却听得门外响起脚步声。

“璇儿,是我。睡了么?”

落幽漓?赵璇儿惊讶不已,难道这南宫煜早就听到了?连忙顺手抓起妆台上搁置的头绳,随便绾了个松散发髻,将那梅花簪子藏于被褥之下,这才开门迎了落幽漓。

斜对着赵璇儿屋子的房檐上,南宫煜卧于瓦片之上,翘着脚望向苍茫星空。摊开掌心中那条缎带,南宫煜嘴角浮出一抹笑。

“左馨璇,你真的......不记得了。”转身抽出囊中那牛皮酒袋,轻轻将那缎带系于袋口处之。

“主子这么晚,还没歇着么?”赵璇儿恭敬地替落幽漓支座,递上清茶。

“璇儿,你说,今晚那小周后与那左相爷的女儿这演的是哪出呢?”落幽漓苦闷道。

今晚那所谓的左馨璇这么一闹,大概全府姨娘都会这么想吧。“主子是担心那左......”赵璇儿话说一半,停了停。自个儿口中喊别人为左馨璇,她终究叫不出口。

落幽漓重重叹了口气,沉声道:“我总感觉王爷对那左馨璇非同一般,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从来也没见过王爷竟会那么紧张某个女人。”

赵璇儿尴尬笑笑,不知该如何接话。转念一想,又劝道:“主子,这左馨璇再非同一般,也无需担心啊。以她的身姿地位,是不可能委屈成为王爷的十一姨娘啊,咱们夫人也好好的。璇儿实在想不出她会如何接近王爷。”赵璇儿想了想接着道:“如今主子您与其过早未雨绸缪,不如将眼光放近些,咱们府里尚且都应付不来,谁还会在意那隔着几条街的相府千金啊!”

落幽漓双手盈盈握住赵璇儿的手,语重心长道:“璇儿,我与你虽认识不长,可也算有缘。此前,我不该怀疑你有意接近王爷,你倒是莫要放在心上才好。如今这王府里我也就得你最为贴心,你可要好生帮我才是。”

赵璇儿心中暗嗔,这落幽漓得宠时不见得多在乎她几分,眼下怕是要给抢了风头才记起她。赵璇儿耐着性子哄着,直至清晨落幽漓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屋睡下。

别说争宠了,晋王自夜宴之后,夜夜独宿悬崖处,再没进过任何一位姨娘的屋子。

“原来大宋风流倜傥的王爷,竟也有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时候。”南宫煜摇着头,突然自天而降,依于窗棂侧。

晋王头也懒得抬,手中扔出一张砚台,微微笑道:“几日不见,上哪儿了?”

南宫煜好生接下砚台,细细打量起来:“恩......还是你这儿宝贝多啊!”语罢,那砚台以被他收入囊中。

“堂堂隐门少门主,你也没个样子。让你查的事儿,如何了?”晋王问道,双眼依旧埋于书中。

南宫煜边答着边有四下逛了起来:“就师傅攒着的那些破铜烂铁,这隐门传我手上还不得成了丐帮了?如今我替你办事挣点外块也好多存着些,他日为师傅延续香火,岂不妙哉?”说起查事儿,南宫煜正了正神色:“那左馨璇一事......”

“左馨璇一事,不用再查了。倒是后周柴家要抓紧些,放虎归山则后患无穷。若能在李煜回唐前,杀鸡儆猴便更省事儿了。”想起那夜一室暧昧,晋王双眼离开书本望入窗外那盛夏午后烈日炎炎之中。

南宫煜本想接着说他知道那左馨璇是假的,可话到嘴边却如何也说不出。自小到大,他都是为了辅佐他而生。隐门之人,无论何时,都不得透露身份。

而今第一次,他竟动了私心,若从此便是一个赵璇儿,一个左馨璇,也未尝不好。南宫煜将头转开有意避开与晋王对视,手指缓缓搭上腰间酒袋,抚了抚那牢牢扎于袋口处的缎带。

而细心如晋王,确也满腹心绪,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夜里,繁星点点,蝉鸣不断。赵璇儿正半卧着补眠,这几日落幽漓夜夜拉她话家常,她真是有些吃不消。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即是倩儿的声音:“璇儿姐姐,璇儿姐姐。”

赵璇儿惊醒起身开门,倩儿脸色惊慌对她小声说道:“姐姐,适才我经过那精心小筑时,看见,看见……”

赵璇儿心中会想起刚进王府那晚,可依旧面上强装镇定,道:“你看见啥了?”

倩儿支支吾吾道:“看见,看见屋里有……有个男人。”倩儿压低了声响,深怕被人听了去。

赵璇儿自是心中暗暗吃惊,可嘴边却严肃地问出口:“精心小筑那么偏僻,你去哪儿干么?”

倩儿哪儿想到赵璇儿会突然问起这事儿,一时语塞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倩儿,你说你看到了什么?”千禧双手叉着腰,自附近走来。“怎么,只能告诉你璇儿姐姐,就不能告诉我了?”

倩儿看了一眼赵璇儿:“这……”

赵璇儿只是微微对千禧笑道:“呵呵,倩儿只是有些体己话想找我聊聊而已。”

“哟,赵璇儿。您是大罗神仙,还是观音下凡啊?怎的所有人都要找你说体己话了?刚刚我明明听见倩儿说是在三姨娘房里看见有男人?”千禧眼中冒着精光,仿佛对此事异常兴趣高涨。

千禧又抬高了声调,道:“这三姨娘屋里,怎会有男人呢?这几日王爷都没进后院,想来这事儿可有趣了!”她转身欲去敲落幽漓的房门,只听“吱呀”一声,落幽漓自屋中走了出来。

“千禧,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落幽漓紧紧盯着千禧。

“回主子,奴婢可听的一清二楚。倩儿回报说瞧见三姨娘屋子里有男人,可璇儿竟瞒着不让您知道。主子,这么大件事儿,咱们可不能错过啊!”千禧激动的说着:"主子,您想想。这三姨娘仗着自个儿家中有些地位,便连您膳厅一张餐椅也容不下!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将她一军,这要是去迟了,奸夫跑了,那就亏大了!"

千禧眼放金光,似乎那三姨娘跪地求饶的模样已在她眼前。

看她那副激动的模样,赵璇儿忍不住打起冷颤来。千禧的个性就像只蛰伏着的蝎子。只等你露出半点破绽,她便一口致命。

落幽漓将罩袍裹紧,掩住单衣,想了想,仍旧转身向门外走去。

"主子,这事儿很是蹊跷,咱们不明就里便去兴师问罪,万一扑了个空,可有理说不清啊!"赵璇儿深深望了一眼身旁的倩儿,起了疑心。

九姨娘大闹精心小筑,还可勉强说是碰到。可那精心小筑甚是偏僻,倩儿这大半夜怎会路过那儿?她又不像自个儿从前那般不谙地形,没道理这么巧看着那奸夫大摇大摆走进精心小筑?

赵璇儿想起此前自个儿撞见的那段情景,仍是记忆犹新。三姨娘难道真会背后偷人?对了,她想起那日明明撞见了一个男人。若王爷于悬崖处所言非假,那他岂不是也看到了?

自己的女人偷人,他为何竟会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那日另有其人不成?

赵璇儿像是一只被线球缠住了脚的猫,左想右想却不明白。

回神一看,落幽漓由倩儿搀着消失在院门口。赵璇儿正准备跟上,眼前忽的闯出一道银白身影,挡住她的去路。

"别去。"半截面具月光下泛着寒凉之光,南宫煜的表情除了他自己,无人能知。

"又是你?你究竟是谁,挡我作甚?"赵璇儿虽本意不愿凑热闹,可有人特意阻止她又让她起了好奇之心。

"信不信由你,去了只怕你承受不住。"南宫煜一反常态,语气中透着沉重。

赵璇儿并不多加理会,提步朝着落幽漓的背影追了上去,一路上心扑扑跳的飞快。

赵璇儿自南宫煜身旁无言擦身而过,带起清风一阵吹动了南宫煜的月白衣袖。

左馨璇,你倒还是这么倔脾气,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精心小筑周围一片漆黑,窗前透着昏黄烛光,清晰映出两道交缠着的人影。

落幽漓愣了愣,真是瞧见了却又不知该怎么办了。千禧赶急赶慢将五姨娘带了来,一行人在屋外停住了脚步。

屋内笑意深深,屋外气氛凝重。

五姨娘索性大步踢开了门,闯了进去。

落幽漓紧跟其后,千禧猛得撞开赵璇儿率先挤进了屋。

落幽漓走得太急,未料到五姨娘竟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险些撞了上去。

"王...王爷..."五姨娘尴尬的喊出口。

落幽漓还未站稳,听见五姨娘这么一喊险些向前扑倒,好在被赵璇儿一把拉了住。

"五妹妹,这么晚了,您这是受了哪儿门子气,跑来我这儿串门来了?"

"咳咳,王爷,恕妾身鲁莽了。妾身听十妹说..."五姨娘眼中飞快闪过无数种可能,却又一一推翻。

怎么会这样?她安排的奸夫呢?秦穆云呢?

"怎么?在找人么?"三姨娘冷笑一声,拍了拍手,帘幕后几位婢女拖出一位被五花大绑的大汉。

"五妹,我从小可是军营里长大的,你未免太小瞧我的身手了。"三姨娘呵呵笑着,偎依入晋王怀中。

"王爷,妾身也是应了十妹的要求而来,这哪儿来谣言诋毁三姐。妾身也只是急于证明三姐亲白而已。"

五姨娘解释着,可再那帘幕之后再走出另外一个人时,她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熙嫣公主,别来无恙啊!"是一位年轻的男人,一身武官扮相,见着晋王立刻弯膝半跪。道:"兵部侍郎秦穆云参见王爷。"

"秦穆云..."五姨娘身子越发颤抖起来,不断摇着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赵璇儿跟在落幽漓身后看着,那男子名字中有个"云"字。难不成,是那晚女子口中的云爷?可那女子声音很是陌生啊,不像是三姨娘。再者,那另屋内传出的男女娇喘之声又是为何?

"王爷英明,早知道你会为了死去的姐妹绣心报仇,故意陷害我。怎么了,熙嫣公主,若我猜得没错,你应该姓柴吧?"三姨娘靠着王爷的肩头,悠然出口。

"十妹怎得一副迷茫的模样?难道你最为信任的五姐没有告诉你,她是后周柴氏公主,假借枢密处高大人为掩护,与同党绣心分批混入王府妄想打探军机!"三姨娘说着,语气越发冰冷起来。"熙嫣公主,当初您恐怕只以为我为了争宠引绣心误入悬崖处而被王爷刺死吧?可实际却是,王爷早就发现您的身份,为了方便监视才顺水推舟索性顺了你们的意,让你们当上姨娘的。"

瞧着五姨娘脸上血色缓缓消失,三姨娘却越说越喜上眉梢:"秦穆云是九妹胞兄,你失去绣心后一时间孤立无援,竟然找上了九妹的胞兄兵部秦侍郎为你铺路,更不惜以美色色诱之!啧啧,好险秦侍郎一片赤胆忠心,王爷便联手我与秦侍郎将你的狐狸尾巴一步步逼出来!"

"五妹,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说?"

"不,我不是什么熙嫣,不是什么柴氏公主!一切都是你编造出来的!"五姨娘铁青着脸,不愿看向晋王。

晋王若无底深潭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一言不发全凭三姨娘说着。

"竟然还敢狡辩!"三姨娘大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开她的衣领。"平日里,你不是最爱袒胸露/乳么?今儿个怎得包得这么严实?"

当着众人的面被扒开衣裳,艳红肚兜暴露于众人眼中。赵璇儿与落幽漓皆是吓得捂住嘴,那雪白皮肤上点点红斑煞是明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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