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声,一温软,一低沉:"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呀呀,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这下茶楼里的人皆听明白了,竟是讲了个替姐入宫的故事,偏偏月色迷蒙,那君王错把男子认为姑娘,朝夕相处萌生了爱意,有人心生嫌恶,为这荒唐的戏文眉头大皱,但耳边女子声软,低低婉转如泣诉,男子音沉,声声挣扎犹在心,竟是一时听了个入迷,不忍打断。
"酒醇醇,醉夜宴,奴舞了惊心断肠好一曲,奴的王呀,奈何桥上待百年..."
"声喳喳,乱心魂,吾惧了口沫尖尖似利刃,吾的奴呀,奈何桥上两相随..."
两人的事被撞破,一时蜚短流长似刃袭来,男子不愿君王为难,夜宴之上一舞毕,魂断堂,耳边惊叫声不绝于耳,君王痛怒在心,殉情相随,茶馆中一片悲哀的嗟叹,到得最终,胡琴愈发婉转缠绵,那泣血情殇拉扯在众人的心上,钝钝的疼。
只听一声轻轻相和:"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亦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曲儿终于结束,那原本想要呵斥的,也失了声音,还沉浸在两个男子悲壮悱恻的情爱中,拓跋戎叹气一声,转过脸,正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花千,眨眨眼,有点懵:"哭什么?"
晶莹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花千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抽抽噎噎,慌了对面少年的神,手足无措的哄着。
半响,听他"哇"一声嚎啕大哭,捶桌:"我感动啊!"
啪!
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拓跋戎无语了,望着一双双看过来的诡异的眼睛,不知是哭是笑,一把拎起这货的领子,小鸡一样提溜着落荒而逃。
出了茶馆,这货死死抱住棵大树,耍赖皮:"你不感动,我就扒在这里了!"
拓跋戎翻个白眼,想了想:"这根本是一个男人骗了另一个男人嘛,自己是男人就算了,伪装成女人进宫为妃,祸害了这个君王,最后闹成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话没说完,只见那货咬住嘴唇,刷的,转身就跑!
拓跋戎惊,撒腿就追。
十一岁的花千,那细胳膊细腿儿,又怎么跑的过从小练武的拓跋戎,一时三刻,不待这货折腾两下,已经双腿离地,被人倒着扛在了肩上,张牙舞爪的喳喳叫:"你放我下来!臭流氓!不要脸!放我下来..."
啪!
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花千老实了。
拓跋戎扛着他,大步朝着城郊走,自然没看见后面一颠一颠的那个妖媚脑袋,两朵红晕飘上面颊,笑的像偷腥的猫。
要说他去城郊干嘛,拓跋戎还真不知道,只想着别让这货在城里丢人,或者心里还有点别的什么想法,痒痒的,躁动着,未经情事的少年,摸摸心跳如鼓的胸膛,狐疑的皱了皱浓眉,自动忽略了。
夷城郊外。
溪流淙淙,绿意葱葱。
把肩上这货放到个大石上,拓跋戎再次无语了,一路上走了有半个时辰,花千竟然还在哭,长长的幽丽睫毛上挂着泪珠点点,偏偏眸子弯弯又像是在笑...
他翻个白眼,笑骂:"又哭又笑的,不嫌丢人!"
话落,花千"嗷"一声,红唇一咧,涕泪飙飞,撕心裂肺在溪边回荡着,让拓跋戎头皮发麻的同时,也万分庆幸,好在把他给扛出了城。
某少年被他哭的面红耳赤,心烦意乱,使劲挠着头发,大声吼:"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不哭!"
哭声暂时止住,好像水龙头猛的关了闸。
狭长的眸子挂着泪珠,朝着上方悄悄瞄去,嘴角一咧,更大声的吼回去:"你不准说是那个男人祸害了君王!"
拓跋戎皱皱眉,下意识的辩解:"那男人伪装女人,分明就是祸害了..."
"哇——"
效果立竿见影,花千一个高蹦起来,一脚踹在拓跋戎腿弯上,唾沫星子和鼻涕喷了他一脸:"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抹着眼泪转身就走。
身后拓跋戎彻底慌了,明明花千还是那个不着调的小姑娘,他却在刚才看见了,他大吼时候那双红红的眸子里,掩饰不住的落寞,腿弯上的疼不过是挠痒痒,而这疼却仿佛一丝一丝的渗进了心里...
他扯了下头发,想都不想张嘴就喊:"死就死吧,老子让你祸害一把!"
咻!
已经走远的小姑娘,眨眼间已经扑进他怀里,抱着他一条手臂把妖异的脑袋凑上来,眨啊眨,眨啊眨:"我不祸害你,你抱也抱了,扛也扛了,要对我负责,将来要娶我。"
拓跋戎忽然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惊悚感。
他缓缓的仰起头,以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泪流满面,贱嘴啊贱嘴!
花重立官位在身,再不似从前那般清闲在府。
自那日之后,两个小小少年愈发形影不离,花千挨巴掌,拓跋戎敷药,花千跪祠堂,拓跋戎陪夜,花千学堂上昏昏欲睡,拓跋戎陪在堂外树枝上睡大觉,花千听戏文哭的稀里哗啦,拓拔戎在一旁哄的手足无措...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俨然一对小小情侣。
日子就这么甜蜜又平淡的过去,又是一年桃红柳绿。
花媚秉持着一年一升的速度,在所有后宫女子嫉红了眼的注视下,再度晋位——花妃。
花重立紧跟爱女脚步,升吏部右侍郎,正三品官衔。
一时,父女二人风头无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