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年7月7号早上8点。

“紧张不？”蓝彬笑笑地跟明珠打招呼。

“哎，还好吧。只是第一科考的就是我最担心的语文，还真有压力。”明珠回报灿烂一笑。说不紧张那可是假的，虽然平时她散漫惯了，但在神圣的高考面前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那强烈的气氛所感染。“昨晚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抱怨道。晓薇她们都说：“就是，一晚没睡好。”

“不要太紧张，正常发挥就可以了。”程奕凡向她走来，靠得很近，看着她的眼睛笑道。他极少这么亲近，明珠竟然不习惯，羞涩地点点头。

旁边的晓薇看不惯，故意娇滴滴地说：“奕哥哥，我也很紧张好不，你怎么不来安慰我一下？”

程奕凡说：“哎哟你不要逗我，等下我本来不紧张也给你弄紧张了。”

大家都笑起来。

“你昨晚睡得好吗？”明珠轻轻地问。

“好啊。你睡得不好么？”程奕凡微笑地看着她，温柔地说。

“是啊，很晚都睡不着。不过现在精神还不错。”明珠仰望着他，渐渐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

“那就好。”程奕凡笑笑。他想不出其他的话题，干脆就不说了。两人静静地站着。明珠有点恍惚，他就在她身边，语气这么温柔，而且只关心她一个人。

“你很热吗？怎么脖子上都是汗？”程奕凡忽然注意到，不由拿起准考证为她扇凉。

“不用不用……”明珠受宠若惊，脸又热了。脸红的毛病她一直改不了。

站在远处看着他们的蓝彬，目光忧虑。

“我得上去了。记住不要紧张哦。考完等我一起吃饭！”程奕凡看看表，抬头说。明珠甜蜜地点点头。

不幸的是，明珠还是紧张了。

时间没控制好，到写作文的时候她才发现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本来她就不擅长按要求作文，一紧张头脑更是卡住，忽然就一片空白！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感觉！她以为她一点也不会害怕！她以为她已经足够淡定，她以为她即使考得一般，也不致于考糊了！

她苍白着脸，任由老师从她手中扯去卷子，任由那不知所云而且没有结尾的作文即将被送到某位批阅者手里，她甚至可以看到他面露讥讽直摇头的样子……

眼泪忽然汹涌而出。

她辛辛苦苦了三年，辛辛苦苦了三年！结果就是交了一张如此别扭的语文试卷吗？

她呆坐在那里，眼泪汹涌。

晓薇不知道怎样安慰她，怜悯地看着她。她考的出奇地顺利，完全没料到明珠却崩溃了。

“还不走吗？”程奕凡忽然看到这场景，心里一咯噔。

“她作文没写完……”晓薇叹了口气。

程奕凡赶紧走过去，拍拍明珠的肩膀，安慰说：“没事的！没事的！这才第一科而已！后面的考好不就行了吗！”

“我不知道竟然会这样……忽然就蒙住了，头脑一片空白……”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雅筠和蓝彬他们也过来了，看见她这样都很难过。

“她这样可不行。你们先回去吧，我陪陪她。”程奕凡转头对大家说。

“那我们先回去吧。明珠你不要想太多，后面的一定要考好，知道吗？”雅筠抱抱她，安慰道。明珠泪眼朦胧地点点头。

“我们出去走走吧，也许你的心情会好起来。”程奕凡把她拉起来。

两人慢慢地走着，明珠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偷偷把眼泪抹干。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突然一切都不可挽回，这种感觉真是太可怕了……”她想起刚才的心情，声音还有些颤抖。

“因为高考对我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所以才会这样。你不知道，我也考得不大顺利呢。”程奕凡叹气说。

“啊？”明珠完全没料到，她对自己的担忧马上全部转到程奕凡的身上，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呵，所以啊，你不要太担心了。如果考差了，我们两个再一起回来复读不就得了吗？”程奕凡开玩笑道。

明珠听他这么一说，破涕为笑：“你总是这么乐观！”

“也没有乐观不乐观的。只是现实就这样，我们总得往好的方向想。不然压力那么大，很容易疯掉。”程奕凡打个哈哈。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学校附近的一座小山。程奕凡寻了块大石头给明珠坐下，自己倚在一边站着。

“你怎么也知道这里？我以前经常一个人来这里看书。”明珠惊讶地说。

“我不是同你说过吗，我很贪玩的。这学校附近没有我不知道的。无聊的时候就跟朋友来这里乱钻……你看那边的竹子，有一个很大的蚂蚁窝。我们曾想打它下来，可是粘得出奇地紧，怎么也弄不下。”程奕凡笑着指指不远处一丛长得很高的竹子说。明珠细细一看，可不是，竹稍上挂着一坨像皮球一样圆溜溜黑呼呼的东西。

“有时候心情不好一个人乱逛也有。我这个人不安静。”程奕凡淡淡地说。

“我发现直到现在，我还是不了解你这个人呢。”明珠感叹道。她期待地望着他，希望他继续多说说他自己。

“呵，不了解我的人多了。就连我自己，也不了解自己。”程奕凡感慨着，满怀心事。

“你看不出来吧，其实我比你还紧张。昨晚我一晚都没睡。老是听着那风扇在那转，心里好像火炉一样……”他深深地呼口气，用力地拔着草，想要排遣掉心中的郁烦。

明珠想起他早上还对自己说“睡得很好”，原来却是个谎言……忽然发现他强装坚强的一面，真是心痛又难过。“那你现在会不会很累？要不要赶紧回去休息一下？”她关切地看着他。

“呵，没事。现在回去也是睡不着的。”程奕凡笑笑，扯弄着草。

“高考是一座很可怕的独木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挤下去。”他很少发牢骚，更不爱在明珠面前发牢骚，但心里实在压抑了太久。

“我在家里是最小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父母早就不做事了，身体不好，而且年纪也大了……”

明珠第一次听到他说起家里的事情。她忽然发现，原来他是那么要强而且敏感的一个人。

“其实人的一辈子都是充满压力的。也许你以为高考是人生的一切，但事实是，以后你还会面临更多的东西……就像我的哥哥们……”程奕凡知道明珠并不能真正明白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他看到的未来，与明珠所设想的未来是不一样的。对于这个残忍的世界，她还是太懵懂了。所以她才那么单纯地以为，只要能跟自己考上同一所学校就可以了吧。

“好了，我们回去吧。趁还有点时间休息一下。放松心情知道吗？反正我说了，你考差了有我陪你复读呢。”

明珠笑了，说声“好”。虽然还想跟他继续呆下去，但是也知道这是不可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