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立刻屏住了呼吸——天啊,同福客栈,七侠镇!难道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个和我一样的穿越者存在吗!我兴奋极了,甚至于李鼐凑过来示好我也没有拒绝,反而回报他一脸甜蜜地微笑,倒是把李鼐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脸上的表情比被我拒绝的时候还要尴尬。但这股兴奋劲儿很快就过去了,当我一迈进这家客栈,看着毫无现代感的古朴装修和中规中矩的摆设陈列,我就知道这个小镇和这家客栈只不过是个巧合。
“这里真不错,对不对?”李鼐第一次住这么简陋的地方,他应该比谁都高兴吧?他还未注意到我的心情已经荡到谷底,只是自顾自地打量起这个地方,时不时地摩挲着古旧的桌椅,神情既轻松又惬意。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迎面跑来一个小男孩儿,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得很精神,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我们,一身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衫,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利落。
张全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小子,同他打了个哈哈道:“都这么晚了,我们当然是要住店,来两间上好的客房,还有三间普通客房。另外,再给我们少爷和少奶奶来一桌饭菜,价钱方面不用担心。”
男孩儿麻利地回答着:“好嘞,几位客官楼上请!”
客栈的二楼并排着几间样式普通的房间,门上的雕花都很老旧了,仿佛一碰就会崩落一样;门被推开的时候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就像鬼片里那种闹鬼的房子一样。但是上楼梯的时候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安全的因素,大概是老板之前有稍微修理一下,要是客人因一脚踏断了楼梯板而崴到脚甚至摔下去受伤了,那老板的麻烦就大了。那男孩儿将我和李鼐领到中间的房间,指着一扇看上去还很新的门扇道:“这是本店最好的一间房了,而且光仔每天都有打扫,屋里一点灰尘都没有的!”
那男孩儿看人的眼神非常真诚,让人兴不起一丝一毫烦躁的心情。我看了看房间的布置,虽然是那种老套的房间,但是真的如他所言,非常之干净,于是我和颜悦色地问道:“谁是光仔?这里有几个铜板,帮我转交给他,告诉他,他做得很好。”
我从衣袖里掏出几枚铜板捏在手里,准备交给那个男孩儿,但我的手伸出去的瞬间,却被李鼐拦住了。他抢过铜板,随意塞到男孩儿手里,不耐烦地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还有,我夫人很饿了,快点把饭菜端来!”
“嗯,那个,夫人,我就是光仔!”男孩儿有些结巴地说了一句,然后迅速地溜走了。
“就算看不到你的脸,男人们还是会被你吸引,连这么小的男孩儿也不例外,你可真的很了不起啊!”李鼐神色不善地说道。
“那只是因为我很有礼貌,所以他才愿意和我交谈。而且光仔差不多和我一般大,我们算是同龄人。”我不介意李鼐在那儿乱吃干醋,我只想赶快躺倒床上休息。哦,天啊,要是有只烤鸡摆在我眼前,我一定可以把它整个吃下去!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睡一小觉比较好。
“那个小男孩儿很讨人喜欢吗?”李鼐坐在床边用石头一样冰冷的声音问道。
我抱着枕头缩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道:“光仔看上去是个好孩子。”
李鼐不再说话,我也没有等他跟我聊天的意思,就那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而等我醒过来——天亮了!
小翠守在我床边,见我醒了,忙为我准备洗漱的水和盆。大概因为睡得太久的缘故,我的脑袋有些疼,毕竟我是从大概晚上七点一直睡到现在。我接过小翠递来的手巾,有些埋怨地问道:“昨晚怎么不叫醒我?我没吃晚饭就睡过去了,肚子里空空如也呢!”
“现在吃也不晚啊,饿一顿对身体好。”小翠指着桌子上的早饭说道,“这些都是七侠镇的特产,你一定喜欢!反而昨天晚上没什么好吃的,我和玉兰姐都没怎么吃。”
“谁给你灌输的错误观点,每日三餐都要吃,我不是告诉过你‘早吃饱,午吃好,晚吃少’吗?怎么能不吃。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就等你一个了,大家早都准备好了!”
“什么!为什么不叫醒我!”我猛然站起身来,只觉得大脑一阵刺痛,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小翠行忙扶住我,才让我转危为安。我晃晃脑袋,大口喘息着,痛苦地对小翠说:“我脑袋好疼啊,也许是昨天着凉了,有没有扑热息痛……算了,当我没说。你应该早点把我叫起来,我又没那么嗜睡。”
小翠无奈地摊摊手:“我当然一早就来叫你了,但是你怎么都不醒!少爷说你大概是昨天累坏了,所以让你多休息一下也不耽误什么。”
“不可能,你知道我平时睡觉很轻的,一有什么异动都会被惊醒的!”我敲敲脑袋,更晕了。直到我被小翠扶着走下楼梯,和李鼐汇合的时候,我还是觉得脑袋昏昏涨涨的,我怀疑我又得重感冒了!但是,当我发现负责送我们离开的是一个垂泪的老人,而非光仔的时候,我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是谁?光仔呢!”我抓着老人的胳膊,不希望他证实我心中的猜测。
老人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哽咽着说:“老夫是这里的房东,昨晚上店老板跑来跟我说我孙子不见了,老夫找了整整一夜,在街上喊得喉咙都破了,也没找到他。光仔很乖的,镇上所有人都喜欢他,店老板还说愿意收他做干儿子,以后就把店交给他……他从来没有偷偷溜出去过,他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不然不会留下老夫一人的!”
我“倏”地回过头看向李鼐,他冲着我露出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容。
我就算再担心那个男孩儿,也不会像泼妇一样扑过去撕扯李鼐的衣领,逼他讲出光仔到底出了什么事,尽管我已经百分之百肯定光仔的失踪和李鼐有关——也许和我也有关。马车又开始一路的颠簸,我特意驱逐了小翠和玉兰,让她们暂时下车步行一段路程,以便我能好好跟李鼐谈谈。
“为什么?”我定定地看着他问道。
“什么?”李鼐僵着脸反问我。
“只因为他告诉我他的名字——那甚至不算是一个名字——他就该死吗!你甚至还迷晕我,也许是什么迷烟之类的……你搞这么多事,只会把我越推越远你知道吗!”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滥杀无辜?”李鼐嘴角扯起一抹毫无感情的笑意,“我当然讨厌他,一个素未谋面的野小子居然让你笑得那么开心,你还差点碰到他肮脏的手!……”
“我脸上戴着面纱,你怎么知道我笑得开心!顶多只是笑得礼貌而已!”
“嘘,我还没说完。虽然讨厌他,但我绝对不会杀他!你挺喜欢他的——这是你说的——我怎么会杀掉你所喜欢的人呢?所以,我绝对没有对他出手,放心,他一定活得好好的。你知道七侠镇只是个小地方,再往前走个十几天就到渝钱了,那可是个不错的地方,很多文人墨客都喜欢流连那些灯红酒绿的水楼。你昨天给了光仔不少钱,现在他也许正往渝钱赶,可能……我们在路上不小心会碰到他呢?”
“胡说八道!”
“不要这么激动,我只是说一种可能,他现在已经回家了也说不定!”李鼐微笑着冲我耸耸肩。
我现在只想把脚上的绣花鞋塞到他嘴里!但看到他无所谓的表情,我却突然间丧失了全身的力气,只能蜷缩在马车一角,淡淡地说:“你可以让小翠和玉兰上来了,因为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想要去玉州必须取道渝钱,而且从七侠镇到渝钱的后半程是水路,更重要的是,这一走就走了半个多月,根本不是李鼐所说的“几天”。其实我心里希望李鼐的“猜测”是对的,如果光仔真去了渝钱——虽然很荒唐——那他至少不会因为我的原因而死的不明不白。但是一路走下来,我的心渐渐下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怎么可能穿越怎么远的路程到渝钱去花那几枚铜板?连车马船只都雇不起!
在我踏上渝钱那块儿土地的瞬间,我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奢靡的味道。那些衣着光鲜的男女,那些式样华丽的建筑,那些热闹喧哗的街道……任何一个角落,甚至任何一个人身上,无不充满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浪漫和糜烂,我以为自己来到了八九十年代的法国巴黎!早就听闻渝钱大名,我以为这里会是异世的苏杭,那种满是文人气息的,“隔江犹唱*花”的地方。但是这里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渝钱是一个纯粹邪恶的地方,你可以流连于此,但你不会想要抒发什么情感,你只是会一直沉沦,没有尽头的沉沦!如果说七侠镇是美好单纯的,渝钱就是肮脏丑陋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地方产生这么多严厉的批判,我毕竟是刚刚站在渝钱的码头,甚至还没有迈进这座城的深处!我抬头看看天空,一片灰蒙蒙的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