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武原本只是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但我现在却真的在用心学习。虽然我之前有意识地跟随杨斌他们训练过耐力,但是真的将我的学习成果应用在武术上,那就实在是太小儿科了。每天的训练都让我大汗淋漓,结束一天的课程回到浩然殿的时候,我总觉的全身的骨骼经脉好像被人打断重接了一样,只能躺在床上不愿动弹。李鼐总会叫人准备茶点,在一旁的凉亭中监视我们,如果杨斌和杨义对我有任何一点不必要的身体接触,他都会跳起来制止。最夸张的是,就算我因为蹲马步时间长了腿有些酸而让大哥来扶我,李鼐居然也要冲过来“横眉冷对”。虽然他的反应都是在我的计划之中,但确实让我感到非常厌烦,不知道李鼐一天到晚为什么这么闲,他也不在意大皇子李正的声势正越来越强,大有老皇帝一毙命就马上接任的可能。
经过最初一两天的痛苦挣扎,我终于适应了这种高强度的训练。虽然我还不能坚持蹲一个时辰的马步,也不能持续两个时辰左右出拳,但这两项要是统统减半,我还能应付。正为我自己的进步感到高兴,我的视线突然凝固在那张被我当作嫁妆强行搬进宫里的凳子上。
“小翠哪里去了,你知道吗?我好像……三四天没有看到她了。”晚上卸妆的时候,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那个新被派来服侍我的小宫女。她看上去年纪比我还小,这几天天气有些转凉,我总能看到她两片脸颊上被秋风吹得红红的,有时我还发现她会偷偷地用衣袖擦鼻涕,一看就是刚刚进宫的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不过她的名字倒是不错,很好记的,叫小白,也不知道是谁给她起的。
小白睁着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瞅着我,疑惑着问道:“小翠姐姐?她早就出宫啦啊!三皇子妃不知道吗?”
“走了?谁让她走的!”我“蹭”地站起身来,吓得小白慌忙跪下,但她明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跪,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急切地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她是我的陪嫁丫鬟,我只是跟她使了小性子,想要晾她两天,根本没有想过要让她离开啊!到底是谁让她走的!”
“小白不知道啊……我那天被派来服侍皇子妃的时候,就看见小翠姐姐在收拾东西了。她的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她是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的,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急着赶过来,所以也没细问。第二天就没有再看到她了。”小白大概是被我抓疼了胳膊,撅着小嘴几乎哭出声来,但好歹她也是把事情的条理给我理顺清楚了。
“她的脸为什么会红红的?”我喃喃着,一时失了神,“她被人打了吗?是谁打她!”
“皇子妃,皇子妃!奴婢真的不知道啊!皇子妃饶了奴婢!”小白腿一软又要跪下来,还好被我拉住胳膊,不然这一下非要把膝盖跪裂了不可。
“怎么了?这小丫头惹你不高兴了吗?”李鼐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他那张略带邪魅的脸就出现在我眼前。他的举动中略带一丝倦怠,应该是因为整天既要跟着我又要抓紧时间熟悉政务而感到疲惫吧。
我挥手让小白退下,神色冰冷地问道:“你赶走了小翠?为什么事前不跟我说一声!”
“为了这件事生气吗?”李鼐漫不经心地笑着,坐到我身边,随意地为我捏着肩膀,“她不是惹你生气了吗?那就让她离开好了,反正,宫里这么多人,也不会挑不到能服侍你的。”
我站起身来,躲开李鼐的“关怀”,冷冷地问:“小翠是我的丫鬟,又不是这宫里的宫女。她是陪嫁过来的,也可以算是我的一个嫁妆。怎么,你就把‘嫁妆’给我退了,难不成,是想要休了我?”
“我怎么舍得那么做……放心,这‘嫁妆’没有被退回去,我可不能让我的宝贝儿丢脸。”李鼐笑着又过来拉我的手,我却更加惊慌地闪开了。
“你什么意思!你不然小翠呆在宫中,你又不让她回杨家!”我有些震怒地喝问道。
“一个可有可无的下人而已,你何必这么挂心呢……我困了,先睡了。”李鼐讪讪地笑着,也不来纠缠我,自顾自地走进他临时改装成寝室的书房,一边走着还一边打着呵欠,不知是做戏给我看,还是真的困了。我本想揪住他问个明白,但此时只能呆呆看他离开,留我一人站在这空荡荡的卧房中不知所措。
第二天清晨,李鼐早早起床,他熟知谢胭脂的课程安排,所以必须赶在杨斌和杨义之前到达习武场,以便完成他的“监视”任务。当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的时候,却发现一个瘦弱的身影正直挺挺地跪在大殿中央!
“胭脂,你做什么!”李鼐惊叫一声,马上扑过去想要将谢胭脂扶起来,却被她一把甩开。
“把小翠还给我,我就起来!”谢胭脂拧着眉头说道。她的脸色非常苍白,一看就是在这里跪了整整一夜。李鼐心里像被人割了一刀一样疼痛起来,他恨不能立刻就把这个娇小的身子拥入怀中,但是李鼐知道她不会轻易就范。这个女孩儿从来就不曾对他温柔过,她可以为了那个滚落山崖的侍卫伤心,也可以和两个粗俗不堪的兄长嬉笑游戏,现在甚至为一个小小的丫鬟跪一整夜,但是她就是不会为他动一丝一毫的感情!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不可以!李鼐心中一遍遍的呐喊着,却从来没有人给他回答。
“三皇子妃在这里跪了一夜,你们都没看到吗!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打!”李鼐阴沉着脸,将一腔怒气发泄在准备服侍他和谢胭脂起床的宫女们身上。
为首的大宫女闻言,立刻带领众人扑倒在地,颤声哀求着:“三皇子恕罪!奴婢们确实不知道三皇子妃会在这里跪着,要是奴婢知道了,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三皇子妃劝起来的……”
谢胭脂只是仗着自己练了两天的武功才在这里强跪了一整晚,秋天的晚上露沉霜重的,她又没在膝盖下垫任何可以阻挡寒气的东西,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要不是因为李鼐正好出来,让她重新燃起了怒火,恐怕她早就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了。她咬着已经惨白的嘴唇,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抓着衣摆,骨节处已经青白一片。她在默默为自己打气——加油,加油!陆瑶,谢胭脂,要想让小翠平安回来,你就得坚持住!李鼐这个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就赌他一定会心疼你,你就赌他不会对你的所做视而不见……
李鼐抱住谢胭脂的肩膀,想要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他的手指却被她无力地拽住。李鼐低头看着她那双璨若星辰的妙目,觉得就算只是那对儿黑漆漆的眼球的转动,都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他的心情。他明白自己怀中这个女孩儿的坚持,但他却不愿理会!只是一个下人而已,为什么值得她这样关心!看着她眼中的神采一点点流逝,李鼐终于撑不住,大喊道:“好,我让她回来!你起来好不好!”
谢胭脂终于露出得偿所愿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不会逆我的意……”
“太医,太医!你们愣着干什么,趴在这里等死吗!还不赶快给我找太医过来!”李鼐看着怀中已经奄奄一息的谢胭脂,觉得身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剥离了,他把谢胭脂打横抱起来,一脚踹翻还跪在地上发呆的宫女太监,终于有比较聪明的人跑出去找太医了,他这才轻柔地将怀中的可人儿抱到床上躺好。
谢胭脂的膝盖此时已经失去了知觉,李鼐也不敢将她的腿强行伸直,只能让她曲着腿躺着。她虽然还在呼吸,但她的脸白得跟纸一样,脉搏微弱得跟消失了一样!李鼐握着她的手,僵直地跪在床边。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李鼐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似乎想通过这种途径为谢胭脂传送力量,但那张绝美的面孔仍然是一片死寂!
“胭脂,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你明知道,这样做是对我最大的惩罚……”李鼐抓着谢胭脂的手,将她的手背贴在自己脸上,泪水,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滑落,“你以为我身为皇子就过着荣华富贵、无忧无虑地生活吗?错,大错特错!从小,我就是作为皇位的不二人选被培养的,所有人都不会怀疑我的才华和能力,谁都知道我会继承圣朝的锦绣江山,而我一直也是向着这个方向努力的……但是,十三岁那年,我母妃突然告诉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继任皇位,能成为皇帝的只有那只肥猪!你觉得我会甘心吗?你知道那种所有信念都被掏空了的感觉吗!那时那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魇!宫中本来就是钩心斗角的地方,谁都不能信任,甚至连我的母后都背叛了我……我能紧紧抓住的,就只有你了!我不会让你离开,一定不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