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几个月不见,她清瘦了许多,原本有些肉的瓜子脸,现在彻底变成了锥子形,那种夸张的脸型放到玉兰身上,却不显得有多不协调。被李鼐踹了一脚,倒让她从一个大众美女,一跃成为高一档次的美女,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你身上的伤没事了吧?”我倒不是故意揭她伤疤,实在是一直以来就心中有愧,所以不注意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我下意识地突然噤声,却发现她并没有很在意。
“整件事其实和你无关,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她苦笑着,坐在我身边,挑起我的衣摆,眼神一时有些痴了,“这嫁衣真好看,多少女孩儿期待着这样华丽的婚礼啊……我真是太傻了,对不对?以为守在他身边,总有一天能在他的心里zhan有一席之地。可是我一直都只是你的替身,他压在我身上的时候,嘴里总是叫着你的名字……”
“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玉兰凄楚地握住我的手,眼角竟有泪水滑落。那晶莹的水滴跌落在我的手背,碎裂成几瓣,散落下去。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悲伤,也许是她的眼泪过于灼热,我居然静静地坐着,任她拽着我的手,听她继续说下去——
“李鼐,是一个可怜的人,从我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这一点。他眼睛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在摇曳,但在你面前,他总是会隐藏的很好。他会看着你的画像发呆,一看几个时辰也不觉得厌烦,要是遇上什么难于解决的事情,看整个晚上都有可能。每次邀你同游的时候,他就像一个****的小男孩儿,鼓足十二分勇气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如果你同意了,他会高兴得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你一定不知道,每一个有你的场合,他总会默默地看着你的背影,你的一颦一笑都尽数落入他的眼睛,好像他只要这样看着你就满足了;他会尽量收敛自己眼神的侵略性,不希望打扰到你,因为你告诉过他,你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他为你做了那么多,却换不来你一丝一毫的回应,我就越来越替他不值,如果他能这样对我,我一定全心全意回报他!总觉的,我会给他幸福,而你不能……”
“玉兰,你来这里,李鼐应该不知道吧?如果你只是来做说客,还请你离开,因为就算李鼐知道了,他也不会感激你,白白惹他生气,是不是有点不太值得?”
玉兰毫不在意我的冷言冷语,她微微侧着脑袋看着我,眼中居然流露出一丝善意的讥讽:“李鼐做这么多,无非希望你能爱上他。傻瓜,他怎么会害你呢?”
我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他除了恼羞成怒而杀人,还‘为我’做了什么!”
“他……”玉兰迟疑了一下,抿着嘴笑道,“不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让你爱上他。记住,他永远不会伤害你,这是你今后唯一的筹码!”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是啊,为什么?冒着被李鼐发现的危险,偷偷潜进来,就是为了在这儿大说特说李鼐的好话?对于一个刚刚被踢断两根肋骨的人来说,是不是有点太超越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看不惯……”玉兰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纸包,递到我手中,“你需要这个,指甲盖大小就能瞬间迷昏一个成年男子。李鼐虽然说过两年之内不会对你如何,但是长久的愿望今日终于达成,再加上在宴会上大家都轮番向他敬酒,难保他不会因为太过激动而失了分寸。他是皇子,就算做到那一步,也不会被追究的。所以,你还是拿着这个比较好。”
我捏着这个小包,故作怀疑地问:“这就是你的目的?借我的手为你报仇?”
“谢胭脂,你太高估我了。”玉兰灿然一笑,笑容中居然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落寞,“我爱他没有那么深,如果我爱他爱到必须杀死他的地步,我会自己动手,不会麻烦别人。”
说完,玉兰拉开房门准备离去,我想站起身来相送,但在门被拉开的瞬间,我感到一阵清风迎面扑来,然后,我看见玉兰跪在地上,苍白着脸,睁着一双血淋淋的窟窿仰天长啸,血泪流遍了她全身,看上去惊悚而可悲。我轻叫一声,吓得一身冷汗,想要叫住她,房门却已被轻轻关上了。我呆坐在床边许久,才终于相信,这又是我看到的一幕未来的惨剧。只是,不同于现在和过去的时间都是未来,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提醒她。
红烛摇曳着微亮的烛火,空气中弥漫着蜡烛特有的呛人的气息,轻微的噼啪声在烛尖炸响,冉冉青白的烟盘旋着荡漾在整个房间。我默然盖上了鲜红的盖头,捏紧了玉兰给我的纸包,突然有种预感,这东西真的会用得上。
等待是一件非常考验耐性的事——耐性本来就是需要等待来考验的——hatever,我已经等得昏昏欲睡了,我纤弱的脖子实在是经不起重压的摧残,所以我把整个脑袋依靠在床边的柱子上,以减轻压力。而这个动作更加有利于睡眠,我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做梦了。
“胭脂,胭脂!”李鼐的声音在我梦中响起……哦,等等,他回来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隔着一层盖头——我指着那盖在我脑袋上一整晚的东西,示意李鼐把它摘下来。我听到李鼐踉跄的脚步声,他大概是去桌子上拿喜秤了。就是那种小小的,专门用来勾盖头的秤,皇室用的有些不同,那是纯金打造的。果然,我眼前的一片猩红很快被解除,李鼐那张醉意盎然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你喝了多少酒?这么大的味道!”我皱着眉头,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但是那股醉酒者身上特有的酒气仍是毫不留情地往我鼻子里钻。我推开李鼐,冲到梳妆台前开始迅速地往下拆凤冠。该死的,怎么没有人教我应该如何把这些插得乱七八糟的发钗拔掉!我的头发!疼死了!
“别扯坏了头发,我来吧。”李鼐纤长的手指抚上我正在拼命拉扯发簪的手,我下意识地将手抽出来,任凭他处置。李鼐的手指非常好看,放到现代,绝对是练钢琴的不二人选。我曾经开他玩笑,他这双手,绝对适合在青灯古佛前打坐念经,这样虔诚的手指,佛祖看到了也会觉得舒心吧?他的动作很温柔,很体贴,我看着一件件沉重的饰品被他轻易解除,感受到脑袋上的重量一分分减少,心情也渐渐高兴起来了。终于,凤冠被从层层包围中解救出来,一同撤离我的脑袋。
“李鼐,你太了不起了!我都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拆,你居然这么从容不迫!”我高兴地把用于固定的假发拆下来,一头乌黑的青丝披散在身后。我揉着被紧的几乎渗血的头皮,觉得一阵酥麻从头顶直达脚底,呼,终于轻松了。
“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做的。”李鼐从身后抱住我,毫不介意我全身瞬间僵硬,他把脑袋窝进我的发间,极为沉醉地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是你的气息,胭脂,你终于彻底被我拥入怀里……我在做梦吗?我终于拥有你了?我还是不敢相信……”
“你应酬了一个晚上,一定很累了,还是快休息吧。”我把他扶到床上,开始给他脱鞋子。
李鼐整个人重新弹起来,一把将我揽在怀里:“不,不!我不能睡,不能就这样睡着,我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很多事……”
我叹了口气,直起身来:“好吧,我给你倒杯水。”
喝了那杯加了料的水,李鼐很快就睡着了。我费了半天劲,才让他端端正正地躺好,至于他一身大红色的新郎袍,我倒是没心情帮他脱了。李鼐安静地躺在床上熟睡着,他的睡脸相当具有欺骗性,那么单纯而神圣的表情,似乎只有天使才能拥有,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平日的所作所为,我几乎要以为他就是这样纯良的一个人了。我坐在桌前看着慢慢一桌丰盛的酒菜,想起还没有和他和交杯酒,觉得有点遗憾,毕竟,已经身处这个仪式中了,却没有完成它,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慨的。月沉如水,我全无睡意,也许是刚才等着的时候已经睡饱了。
这里是李鼐的寝宫,但此时给我的感觉却更像是广寒宫。我换下那件沉重的嫁衣,穿上李鼐早就为我准备好的一套淡蓝色的裙装,这衣服很轻便,是特意为了让我觉得舒适而订做的——这是李鼐的说法,我倒是不相信这套衣服有什么特别,毕竟所有皇室成员的衣服都是特别制作的。不过,穿上去还真的让人轻松不少。
真的嫁过来了,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吗?我一遍遍梳理着几乎垂到地面的头发,望向窗外的时候突然举得,月亮离我好远好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