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何时如梦何时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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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期待的事情到底不能如愿进行,皇上最终还是没有露面。但是南方灾民的问题却被非常完好的解决了,因为李鼐召集全京城的富豪,为灾区捐了一大笔钱。而最终被负责押运粮款的人也是李鼐推荐的,是杜云英的大哥杜云峰。这一举动,极大地震撼了整个圣朝,现在全天下百姓都知道当今三皇子是一个体恤百姓的好人,而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大皇子李正,居然毫不意外地被所有人抛诸脑后。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也对李鼐的做法表示支持,就连那些被压榨得相当惨烈的商人们,也口径一致地表示对三皇子的钦佩,好似拿钱的不是他们一样。李鼐早就在商人和低级官员中间培养自己的势力,我倒是不奇怪这些人的反应,但是,前一天李鼐刚刚在朝廷之上宣布会为南方灾区百姓筹款,第二天整个圣朝的人都知道李鼐要为灾民造福了。这消息传播之迅速,丝毫不亚于英特耐特啊!聪明人都知道这其中绝对有鬼——我当然不属于笨蛋。李正没能见到自己的父皇,确实是非常难过的,不过,能够解决南部干旱的问题,他又变得高兴起来,整天笑眯眯的,好像一点疑虑都没有。我真为这个可怜的胖小子担心,按照我那次看到的情景,李正的下场不容乐观,可能会以一种非常悲惨的方式死掉。

天气渐渐转凉,炎热的感觉似乎一去不复返了。当一片片黄叶自树尖盘旋而下,我无比悲哀地发觉,我和李鼐的婚礼近在眼前。

谢雨颜喜欢找我下跳棋,但她总是输,从来没赢过。即便如此,她每天一早总会跑到我的屋子里,把棋盘摆好,然后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就像信心满满在乞食的小狗,让人不忍拒绝。其实我更喜欢在屋里坐着画画,谢家历代女子的画像,我已经临摹了一遍了,但是仍觉得意犹未尽,那些眉眼间略带愁苦的女人,总是会带给我不同的感悟,中国的水墨画是写意的,简单的笔画勾勒出素雅的五官,却更能传达给我别样的情感。我问过谢雨颜这些画是谁画的,她只是浅笑着没有回答。这些画卷中没有谢雨颜,所以我有空就会照着在卷轴中体悟出的那种笔触,来描绘我心里的谢雨颜。我从未要求过她来当我的模特,因为我怕她总是保持一个姿势会太累,我只是在闲暇时自己偷偷描绘,小女孩儿的心思在作祟,总希望给她一个惊喜。不过,自从她迷上了跳棋,我就没什么时间来处理我那张还未完成的画了。不过没关系,谢雨颜也只是三分钟热血,她就快对跳棋失去兴趣了——也许吧?

“最近你下棋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谢雨颜完成了一个连跳,有些得意地对我说。

“你应该知道原因。”我冲她翻了个白眼,拎起白棋堵住了她的路。

谢雨颜皱着眉头嘟着嘴,一副小女儿神态,不满地抱怨道:“你又堵我的路!总这样我会得高血压的!”

呵呵,她跟我一起久了,也学会了我的一些口头禅,不过,我敢打赌,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高血压”。我很喜欢看她此时的状态,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也许她已经摆脱了前一阵那些消极的想法,开始投入到生活中去了。她只有二十八岁,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也是可以撒娇发嗲的。有时我会不由自主地陷进自己的回忆,看着她会微微发呆,总觉的,如果我找到了那张神奇的空白卷轴,我一定可以带着她回到现代,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逛街shopping,蹦迪,看电影了。那种生活,她一定很喜欢。

谢雨颜丢过来一枚棋子,正好砸在我的额头上。我“哎呦”一声跳起来,差点掀翻了整张棋盘,幸好谢雨颜手疾眼快把棋盘稳住,只有几粒棋子偏离了原位,要不然,她一定得跟我当场发飙。我揉了揉有些肿起来的额角,气急败坏地指责道:“你干嘛,要谋杀啊!很痛哎!”

她捂着嘴轻笑:“谁让你不专心?如果你不在状态就能赢我,我的脸可往哪里搁!”

“我很专心啊!谁说我不专心!”

“刚才你又看着我发呆,还敢说自己专心?”

“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很好啊。”我笑着坐下来,定定地看着谢雨颜,“娘,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我们可以每天都在一起下棋,你再也不会被那些恐怖的场景纠缠……”

房间里,吹过一丝凉凉的风,把挂在窗前的风铃吹得“叮铃铃”作响。我们的发丝在风中舞动,我看到她的笑容在翩飞的发间绽放。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微笑,好像回到梦中,那个女人在宠溺地对我笑,告诉我不要跑,小心跌倒……时间似乎停止在这一秒,我不敢乱动,甚至不能大口呼吸,我心中惶恐着,觉得就连蝴蝶翅膀的轻轻扇动,都会使这一刻的美好灰飞烟灭!

“傻孩子……”谢雨颜揉了揉我的脑袋,眼神中,却不经意地流淌出无尽的哀伤……

你一定有过那种感觉,早上一睁眼,突然很想很想见一个人,或者很想很想要某样东西。在我和李鼐婚礼的前日清晨,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天色还未明朗,窗外灰漆漆的一片,但是我却莫名其妙的不想睡下去了。我脑子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直在闪现,但我却看不清他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是故意不去想,还是今天脑袋就是不好用,但是我知道,我此时真的很想见到他。

……

“我从来没看过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就连姆玛殿的圣女也没有你漂亮。”

……

“我舒玛(就是‘母亲’的意思)说了,我总有一天会长高的,不信你就等着瞧!”

……

“你,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对你有意思吧?”

……

“谢小姐,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吗?”

……

我打翻了摆在桌上的杯子,已经凉透的白水洒了我一身。我坐在桌前有些发愣,这些熟悉的声音仿佛刚刚在我耳畔响起,我茫然四顾,这里当然不可能有他的身影。窗外开始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地挂在屋檐上,好像是这座房子在哭泣。屋里有些冷了,我环抱着双臂,觉得身上被水淋湿的地方越加阴冷了。这屋子里好空,我的床就陷在深深的黑暗里,好像怎么都无法挣脱。这里是人住的地方,却没有人的气味……明天,我就要嫁做人妇,我还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敲敲自己的脑袋,赶快缩回被子里,希望温暖能快一点回到我的身体。我的手脚还是冰凉,我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花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身青衣小褂,脸上涂满了不易洗掉的墨水和染料,我偷偷攀着院子里的歪脖树,翻过杨府的高墙。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有些困难,因为毫无借力之处,落地的时候我有些扭到脚了,但我还是轻巧地踩着雨后的泥泞,欢快地奔向清晨空旷的街道。我本来不是那么安稳的女孩儿,但灵魂在谢胭脂的身体里呆的久了,居然忘记了调皮捣蛋的本能。院子里那棵歪脖树,我已经注意很久了,其实,那棵树还是我在四岁的时候种下的,目的就是为了日后能偷偷跑出来玩。没想到,那棵树长成了这么久,我居然现在才用上它。衣服是我偷拿厨房小四的,墨汁和染料是我作画剩下的,貌似我一切早有准备似的。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全家上下都在忙碌我明日的婚事,本来守在后门附近的家丁们都被撤出执勤范围,这才让我有机可乘。

找到周亮的府邸并不困难,难的是应该怎样进去。作为质子,周亮的住所周围驻扎了很多官兵,想要偷偷混进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考虑到我没练过飞檐走壁,根本翻不过那么高的院墙,只有老老实实从正门进了。

“这位大哥,不知道周公子在不在?”我小心翼翼地蹭到守门的那个彪形大汉身边问道。那人看上去不是中原人的长相,穿着打扮也非常另类,应该是羽族人吧?

本以为他会不耐烦的给我脸色看,我肚子里已经准备好一堆应付的话了,但他只是瓮声瓮气地问道:“你是谁啊?找我家公子做什么?”

“我是你家公子的朋友,我能进去见他吗?”

“朋友?”那大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怎么从未听我家公子提过你这号朋友?”

我淡淡笑着:“我们是君子之交,平时却也不怎么来往的。”

“那请这位小哥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这大汉看见我笑了,有些愣神。他摸了摸光光的脑门儿,示意其他两人盯住我,然后快步走到院内去找周亮了。

现在大概八点钟吧,以京城中的贵族的作息时间来看,实在是有些太早了。我心中有些隐隐的后悔,是不是不应该这么早来打扰他,是不是根本不应该来见他!也许,周亮此时还没有起床,恐怕我会被拒之门外。街上已经有小贩摆上了摊位,几家店铺也撑出了招牌开始营业,有人在慢悠悠地叫卖东西,我猜是刚出炉的烧饼,脑海中开始浮现武大郎挑着两个大筐,在街上蹒跚地移动……后街传来嘈杂的叫喊声,我知道那是一早被赶出妓院的嫖客,酒还未醒,气焰嚣张,惊扰了清晨的安宁。

我还在观察着街道上的变化,突然觉得一个温暖的怀抱向我迎来,然后秋雨过后的寒凉完全被挡在外面。我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呢喃:“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果然不曾忘记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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