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昕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堆小孩儿手臂粗细的绳索，将莫阚绑成了粽子。陆宇昕一脚将莫阚踢进角落里——那里一向是他自己常待的地方——然后，他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我想他应该是去找周亮了，莫阚被绑成这样，肯定不会再对我不利，而圣殿里只有陆宇昕能畅通无阻地找到位高权重的周亮。陆宇昕离开后，整个大殿里空空荡荡的，而莫阚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让我觉得有些诡异。

“你为什么要留在米善瓦？草原这么大，哪怕你随便选一个方向，也可以逃得无影无踪。”我其实挺怕黑的，尤其是在这种和人对峙的情况下，我觉得莫阚更像个定时炸弹，刚才应该让陆宇昕再给他绑紧点才是，弄得我现在浑身不自在，生怕他会跳起来反击。

“你害怕了？哼，放心，我现在被绑的几乎透不过气来，而且我身有残疾，怎么可能再挟持你？那种机会稍纵即逝，我明明看到圣殿里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都怪我没有掌握住时机，跟你费什么话啊，一刀杀了你就是了！”莫阚冷笑着说道。他的声音仿佛闷在胸口，我猜陆宇昕可能是让他趴在地上，所以他说话才会这么费劲。不过，他这个姿势让我觉得很安全，所以我的心情有些轻松起来。

“我为什么要害怕，正如你所说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威胁不到我！”其实我想在这句话后面加个反问的，但为了维持我摇摇欲坠的气势，我硬生生忍住了，我紧了紧手里周亮送的小匕首，故作沉稳地说道，“你潜入圣殿来杀我，是不是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你这么做只是为了一时气愤，并没有任何道义或者孝义在其中，对不对？”

莫阚哼哼着，没有理会我的问题，也许是因为他现在憋得难受，又或者他根本不想和我深入交谈。

“你的父亲是个勇士，他根本不用自尽，但他只有这一种办法去挽救自己的儿子！他真的很宠爱你，但你却浪费了这次宝贵的机会，你也知道，机会稍纵即逝，更何况是用你父亲的生命换来的机会！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找机会东山再起；还好你不是我，否则一定会给周亮带来不小的麻烦！”其实我对莫涵族长的印象并不差，甚至说，我在周亮的影响下，有点佩服那个倔老头。当我知道莫涵族长宁死不降的时候，我已经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崇敬之情，得知莫阚并没有死，而是借着父亲的牺牲换得一条性命的时候，我内心对莫涵族长简直五体投地！现在看到这个意气用事的蠢人竟然让自己的父亲白死了，我简直气得想杀人！最让我气愤的是，他明明犯了天大的错误却不自知，一个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人，居然还没有幡然悔悟！

原本趴在角落里唧唧歪歪地莫阚突然没了声音，吓得我立刻把刀抽出来戒备。许久，我才听到他一声长叹，讥讽地说道：“‘东山再起’？说得容易，我凭什么‘东山再起’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当然想手刃仇人，但那也要我有能力才行！舞依族没了，我有什么依仗去和周亮真刀真枪的搏杀！你问我为什么不跑？我为什么要跑！我被砍了那么大一道伤口，而且一天没有吃饭了，难道我不应该吃饱喝足再走吗？更何况草原那么大，我往哪里跑！你没见过草原上的狼群吗？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还有，现在已近冬季，如果我跑进草原里，就算不饿死，也得被冻死！哼，我真的很想周亮死，就算他不死也要他脱层皮，我知道他很重视你，所以明的不行我就来暗的，看看到底谁损失啊！以为夺下了三族的领地就可以安枕无忧了？真是天真！”

我气急反笑，淡淡说道：“你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学校布置的作业，我总是找各种各样理由不去完成，头疼啊，发烧啊，吃坏肚子啊……我能找到一千种理由去逃避任务！但其实，如果我想完成作业，什么理由都用不上！你是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呢？你要是真的想为父亲报仇，应该卧薪尝胆，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阻止你！但你选择了逃避，还异想天开以为杀了我就是报复周亮了！我对你真的很失望，没想到你不单是个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更是一个胆小怕事的窝囊废！莫涵族长死得真冤，我相信，但凡他有一口气在，都会想尽办法扭转乾坤！他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真不值！”

“贱人，你敢这么说我！我杀了你！”莫阚被我戳到了痛处，他拼命向前一拱，整个人往前窜了大概十厘米，为了这个动作，莫阚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歪在地上，牛一般大声喘气。

“想杀我的爱妻，恐怕得等下辈子！”周亮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入圣殿，我从未见他如此鄙视一个人，他看莫阚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堆屎！周亮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没事了，然后铁青着脸走向莫阚。

莫阚初见周亮，整个人吓得几乎把自己蜷成虾米，但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居然仰起头来，神采飞扬地看着周亮，说道：“你在我父亲尸体面前讲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如果你不这么大张旗鼓地冲进营地，可能我父亲就不会自刎了！我知道你很崇拜我父亲，我也是啊！我父亲最疼爱我，如果你肯放我一条生路，九泉之下，我父亲一定会非常感激你！我也是一时糊涂，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跑到草原深处，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我保证，你们连我的名字都不会再听到！”

苏唻在一旁看不过去了，这个铁血的汉子最瞧不起这种苟延残喘的人，他冷笑着问道：“莫大少爷，你既然有胆量行刺我们少主的爱妻，为什么没有胆量承担后果呢？事已至此，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命吗！”

“我该死，我该死！”莫阚连忙豆虫一样蹭到周亮脚旁，他现在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只能拼命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以我对周亮的了解，他真的有可能会看在莫涵族长的份上放莫阚一马，但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刚才我跟你讲了那么多，难道你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你父亲吗？”我沉声问道。

莫阚哆哆嗦嗦地看了一眼周亮，然后立刻将视线转开，小声说道：“是……是他自己，我父亲是自杀的……”

“错，杀他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为了保住你这个不孝子，莫涵族长根本用不着自尽！他可以成为我们羽族的座上宾，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真想把这个蠢货的脑袋踩碎，我敢打赌，他的脑子充斥着吃喝玩乐耍威风，他只适合做个“恶少”，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想“恶”都没有资本，就算周亮不杀他，他也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周亮听完我的话脸色一凛，他冲苏唻点了一下头，苏唻立刻带人上前，要将莫阚抬出去处决。莫阚吓得魂飞魄散，我甚至闻到了一股骚臭味——他竟然吓得尿裤子了！莫阚涕泪横流的脸上毫无血色，他利用身上现在唯一可以用的武器——牙齿，拼命反击。有两个负责抬莫阚上半身的士兵一时不查，竟然被莫阚把手咬破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看莫阚的精神状态，居然有点神经错乱的前兆，他好几次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但依然保有的百分之一的理智让他逃过了咬舌自尽的结局。他越战越勇，几名侍卫竟然一时近身不得。

我皱了皱眉头，看向陆宇昕，他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从怀中抽出了一根银针……

“我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情况，我坦白交代，你们不要杀我！”我立刻挥手制止陆宇昕的暗杀，好奇地看着已经折腾没半条命的莫阚，他顺了顺气，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父亲和另外两族的族长曾经有一次秘密会谈，我虽然没有参加，但我事后问过父亲，这才知道，原来早在一个月之前，三族已经各派人马去圣朝寻求救援了，父亲说他有十足的把握，圣朝会出兵平乱！但没想到，战争刚一打响，这么快就结束了，圣朝的军队就算出动也没有用了……但是，圣朝一定会打过来，如果想让圣朝退兵，只有我父亲和其他两位族长出面才可以，但是那两个老顽固一定不肯，正好我父亲死了，我可以代替他出面啊！”

莫阚讲得兴致勃勃，却完全没注意到周亮的脸色已经越来越差——周亮最敬佩的莫涵族长为了自己的儿子丧命，现在却落得个“正好”的说法，他不生气才怪呢！

“你知道圣朝会出多少兵吗？是地方军队，还是皇上直接控制的军队？是来平乱，还是来侵略？”我拦住几乎暴怒的周亮，飞快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去查……”莫阚慌乱地说道。

果然，就算莫涵族长再怎么疼爱这个儿子也好，莫阚始终是个不入流的败家子，莫涵族长不可能将所有情报都告诉他。我淡淡笑着，冲陆宇昕比了个手势，对莫阚说道：“谢谢你的消息，我决定，留你一个全尸！”

一道如丝般细微的银光闪过，莫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怎么可以在圣殿杀人？推出去杀了岂不是更加干净？”周亮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宇昕，让人把莫阚的尸体抬走，然后坐在我身边，温柔地说道。

“我怕你心软，放虎归山；而且陆宇昕的身手那么利落，根本不像杀人，一滴血都看不见，反而更加方便。”我扶着周亮的肩头，小心翼翼地说道，“莫涵族长死得真冤，这个儿子根本不值得他浪费自己的生命……这三族居然想到向圣朝求援，你觉得李鼐会发兵吗？”

“我会派人多加探查，你不用担心。胭脂啊，我知道你现在闷得发慌，但卓然的研究已经有所进展，这两天就会拿出拔蛊的药方，你再忍忍，很快你就可以摆脱谢家的诅咒了！”

我依偎在周亮怀里，突然感到一阵浓浓的倦意袭来，他的胸膛很有安全感，很适合这样抱着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