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好的很快,没两天的工夫我已经能提笔作画了。再次拿起画笔,我觉得很珍惜,每一笔落下去都很谨慎,但是作画的速度却比之前变快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心无旁骛的原因,画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卓然每天都来看我画画的进度,我知道他想看什么,所以我画得更加用心,希望早点能画到他一直等待的那幅画。
周亮果然开始忙碌统一草原的事情,虽然他就在圣殿和卓然商量相关事宜,却从来不让我介入其中——卓然特意嘱咐他,绝对不能让我过于操劳,尤其不能擅动感情,否则一定会引得血蛊再次发作。本来我对他们这种过分防范的做法很反感,但渐渐我也能理解他们的用心,毕竟,如果我也加入他们的讨论,一定会忍不住想知道每个步骤未来会产生的作用,到时候血蛊一定会自发启动!但是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在卓然的监督下,我每天和周亮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甚至说不上几句话,卓然就会突然出现,装作路人的样子,在我们身边瞎晃悠。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惜我不想领情!
这天,我终于画完了谢诗雅的画像,等到卓然来视察我的情况的时候,我便兴匆匆地将画指给他看:“卓然,我画完太姥姥的画像了,赶快过来欣赏!”
我幻想着卓然会蹦跳着扑过来,像小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玩具,但他听到我的话之后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原本已经迈进殿中的脚竟然退了回去。他在门外站了两三秒钟,这才缓慢地迈步上前。因为画还没干,所以我把画纸铺在桌上,放在通风处晾着。卓然伸手欲拿,还未等我阻止,他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然后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样,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我被他的举动吓到了,有些惊异地看着他。
“没……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画得很像,真的太像了!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是这样,拿着淡红色的手帕,轻轻擦拭额上的香汗。她向我转过头来,笑得那么可爱,问我是不是迷路了……”卓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看不到我的反应,但我却能如此近距离的,清晰地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卓然——他果然深爱着谢诗雅,这个和所有谢家女子一样,早早嫁给当朝权贵,三十岁的时候郁郁而终的女人。我从来不知道卓然是这样深情地男人,周亮跟我讲过他曾经的风华绝代,是羽族最引人注目的男子,而他却终生未娶,所以在我心里他从未碰到自己生命中的那个对的人;但现在看来,他找到了,只是,没能留住她而已。
“我再给你画一幅,让你挂在房间里。”我忍住泪水说道。
“我年轻的时候在圣朝游历多年,甚至学了一口地道的圣朝话——你觉得我难道没有学会圣朝的水墨画吗?”卓然用衣袖轻拭自己的眼角,再看我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恢复平静,刚才我看到的泪光仿佛只是个幻觉,“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画你们谢家人的画像,但我一向相信谢家女子的预感,你现在应该很忙,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你还是继续忙自己的吧,不用再画一幅了。”
我被他如此迅速的转变弄得措手不及,只能尽量转变心情,犹豫着问道:“卓然,我虽然不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但我绝对是个非常尽责的聆听者。如果你需要一个人来听你的诉说,我可以非常好地充当这个角色!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几十年,你该憋坏了吧?”
“你也说了,几十年来我都是一个人来承担,难道我能忍耐几十年,还忍不了生命里最后的几年吗?你这个小丫头,可不要太小看我啊!”卓然捏捏我的鼻子,很开心地笑道。
“呸呸呸!你还能活很久,想多久就多久!什么‘最后的几年’,多不吉利啊!”
“我已经八十多岁了,活得久到我都记不得自己到底多少岁。活了这么大岁数,死亡对我来说,未尝就不是一种解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这么久,说实在的,我都有点不耐烦了!”
我心里没由来的一颤,我连忙转移话题,想让他回想起幸福、开心的事情,不要继续在生与死的问题上纠缠了:“你和我太姥姥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讲给我听?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也好!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一见钟情吧!你们……嗯……你们有什么共同的……爱好?……”
卓然大概是被我无厘头的提问逗笑了,他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不是不喜欢听‘凄美’的爱情故事吗?我干嘛还要死皮赖脸地给你讲?好了,我没事,你也没事,对不对?那我走了,周亮那混小子还等我回去教育呢!这两天圣殿里的饭菜越来越好吃了,我顺便也去催厨房今天多准备一些菜色!”
他虽然还是不愿跟我将他和我太姥姥之间的过往,但我至少知道,卓然和谢诗雅之间有一段非常凄美的爱情……
那天之后,卓然再也没有过来检查我画画的进度,虽然他告诉我不用给他另画一幅谢诗雅的画像,但我仍是从百忙之中挤出时间又画了一张小型的画像,同样让技艺精湛的师傅装裱好。我把这幅画非常慎重地放在一个简单的木匣中,亲手交给他。卓然在接过匣子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得很吃惊,好像他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似的。而日后听周亮说,尽管卓然将这幅画连同这个木匣视若珍宝,日日随身携带,但他却从来没有打开木匣,取出画来观看。我能理解他的意图,但他这么多年还是放不下,更让我感动。
虽然有壁画的镇定作用,但我的脑子还是时不时地跳出些奇异的画面,大多是血红一片,它们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到让我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每次发生这种情况我就会很焦急,因为我知道自己看到的是未来,是今后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我不敢告诉周亮我身体的异常,但是面对我的“主治医生”卓然,我当然不敢隐瞒。卓然对我的情况也觉得很挠头,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找到沁缘香才行,于是他广派人手去搜寻世间仅存的沁缘香的下落,但是时间紧迫,而天下又这么大,估计没有三四年的时间,这些派出去的人不会有好消息传回来;最为重要的是,根据卓然的研究,沁缘香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消失了,恐怕这世界上再没有沁缘香的存在了。
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草原最美的季节在春夏,最残酷的季节就是冬季,周亮无数次跟我谈起历年来那些让很多人险象环生的雪灾。周亮的眉头一日日地紧锁,我知道,他现在需要担心的事情很多,最主要还是统一草原的事情已经提上议程,周亮已经主动邀请草原上最主要的三个部落齐聚羽族,共商大事。周亮说,如果草原不能和平统一,就只能暴力解决了。草原上的绝大多数部落都以羽族马首是瞻,只有这三个是啃不动的骨头,平日里和羽族就不对付。但是周亮作为一个非常年轻的王,对这三个部族中的老首领是非常钦佩的,认为他们是真正的英雄;我估计这三位“老英雄”一定看不起周亮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次会谈肯定不会愉快。
这天,我正在画最后一幅谢家女子的画像,也就是我娘亲谢雨颜的画像。这幅画我画得格外仔细,每次落笔都思索再三,因为我觉得不论我怎么画都无法完美地体现她的神髓,而我如果不能将谢雨颜完美地画出来,就好像侮辱了她这样完美的存在一般。所以这幅画我花了很长时间去画,却仍然没有要结束的迹象。我正在考虑这片衣角是不是画得不够飘逸,周亮在一旁非常随意地一边处理相关事务,一边注意我的动作,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这种平静。
“少主,我族潜入一名异族男子……不,不是潜入,他大摇大摆地骑马自城门进入,看到守城的士兵在城门处站岗,他直接过去要求被关押起来。小的觉得事情蹊跷,所以特意来通知少主!”进来的传令兵满头大汗,一看就知道他又累又急,而他报告的事情,确实引起了周亮的注意。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论是圣朝还是别族的“来客”都非常值得警惕。他疑惑着问道:“你可知那人到底是哪一族的?”
“回禀少主,他自称是圣朝的陆宇昕,他说只要告诉您这个名字,他一定会享受到上宾的待遇!”
“什么,陆宇昕!”我手腕一抖,险些就废了这张画之不易的画像。我连忙将笔放下,惊疑不定地看着周亮:“他怎么来了?难道李鼐已经知道我跟你来羽族了?”
周亮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拍拍我的肩膀,让我不要担心:“我先过去看一下,你先不要出来。”
我慌乱地点头,看着周亮离开,然后在这空旷的大殿里独自一人惶惶不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