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泪迹未干，事实上我正准备用嚎啕大哭吸引路过的人进来救我，听到周亮的发言，我一下噎住了，险些没接上气儿来。幸好周亮一遍遍捶打我的后背，这才让我渐渐缓过来。

“你说什么呢，什么‘胭脂’，这要是在京城，我们两个都得被‘咔嚓’了！”我心里很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周亮会突然道破我的身份，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故意装糊涂，“你说的那个‘胭脂’，可是圣朝出了名的大美女，除了她，偌大的圣朝没有一个女子敢叫胭脂；而我长得这么普通，姿色完全属于中下等，怎么能和那位美女相比呢？马良，你是羽族人，不懂圣朝的规矩，我就不怪你了。但你一定要谨记这一点——刚才的话要是让外人听到了，我们两个一定会死得很惨！”

周亮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是羽族的王，李鼐的手伸得再远，也不一定能管到我的头上！更何况，自从我们羽族臣服于圣朝之后，羽族百姓的生活反而不比从前。那些奸诈的商人涌入我们的生活，用低廉的价钱骗取羽族百姓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雪狐皮和月羞花。近些年来，李鼐更主导颁布了针对羽族商人的限制法律，可怜我们羽族商人跋山涉水来到圣朝做生意，却连住的地方也没有！胭脂，你曾经说过，‘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羽族已经被圣朝逼到了悬崖边上，你跟我到羽族去，李鼐根本就毫无办法！”

“但是……”我晃神地想要接着他的话题继续谈下去，但我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抱着我的周亮，“你还没完没了了！羽族的王了不起啊！羽族的王就可以强抢民女了？你赶快给我滚出去，要不然我就喊人了！”虽然言语上在威胁他，但我还是尽量压制着自己的声音，生怕太大声会让那些醉八仙里隐藏的高手听到。

周亮很快钳制住我的双手，无奈地笑道：“胭脂，你还在隐瞒什么？我知道你凭借从卓然那里学来的易容术，安全得躲在醉八仙里，这半年多来，我一直留意醉八仙中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我都非常留心！终于让我肯定陆瑶就是谢胭脂，谢胭脂就是陆瑶！你放心，我会带你安全的，悄无声息地离开！你到底还在顾虑什么！”

“你……你说什么……”

“当卓然告诉我，你学习易容有可能是为了逃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回到羽族之后，就算政务繁忙，我也一直都在等着圣朝这边的消息。后来，你的母亲托人给我送来一封信……”

我再也不能保持平静，一把拽住周亮的衣襟，激动地问道：“我娘？她怎么会……不可能，我的家人都被李鼐非常严密地控制起来了，那封信怎么可能来到你的手中？”

周亮很高兴地握住我的手，说道：“你终于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觉得你对我的态度和旁人不同，我果然没有认错！我坚持不易容，果然是正确的，如果我也变了一张脸，那你又怎么能认出我来呢！”

“太危险了，尤其是这样的非常时期，李鼐一定会派人注意你的行踪。你一直以真面目示人，他早晚都会知道的……我娘给你的信写得什么？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羽族出来了，也不怕人追杀你？”我见再也没办法隐瞒，便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只是一想到周亮没有易容是为了让我认出来，我就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周亮是羽族的王，羽族的兴衰都凝系在他一人身上，李鼐从未忘记针对他，在羽族周边一定安插了不少眼线，就算周亮让卓然扮作自己的样子糊弄一阵，只要那些眼线稍微聪明一点，迟早会发现破绽。周亮这样不顾自己和整个羽族的安危，只是为了我这个身无所长的女子，到底值不值得啊！

“信？哦，信……那封信是你三哥从京城中带出来的，辗转经过什么药铺的老板，送到我的手上的。我不知道那间药铺的名字，只知道药铺的老板叫扎哈特，他之所以能从羽族拿到价格便宜的月羞花，是因为他本身就是我们羽族人！他跟着商队来到羽族，亲手把书信送到我面前，我相信不会错的。”周亮已经兴高采烈起来，整个人粘到我身上，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信上说，你不久就会从玉州逃脱，让我多注意信上所提到的地方。经过排查，我觉得如果你要逃，一定会逃到渝钱的醉八仙——这也是你提醒我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对不对？在我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传来你逃脱李鼐控制的消息，我就偷偷带人去搜寻你的下落。但我没先到，等来的却是你从玉州第一峰坠下殒命的噩耗！听到这消息的一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竟然真的相信你就这么离开我了！我大病了一场，很长时间里都是迷迷糊糊的，有一天我好不容易保持清醒，卓然给我分析了前因后果，这才让我真正清醒过来——你不可能就这样死掉，你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我拯救！”

“其实我没想过你会来找我……”我小声说着，不敢抬头看他。

“那又怎么样？我找到了你，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周亮激动地拥着我，两只胳膊勒得我全身的骨头“咯吱”作响，“胭脂，跟我离开，我们去那广阔无际的草原，在那里，你一定会得到幸福，我发誓！”

“你明知道，如果被李鼐知道了我的去向，会给羽族带来灭顶之灾！”

“如果羽族真的面临灭顶之灾，也不会是因为你的到来。”周亮温柔地凝视着我，他眼中的坚决却不容置疑，“我们今晚就离开，不能再耽误了。其实我也想过，如果在卓然规定的时间内我们来不及返回，我就用月羞花燃烧后产生的烟雾将你迷昏，然后把你拐走。既然我已经很肯定谢胭脂就是陆瑶，下手就是要快，对不对？”

我抿嘴一笑，刚想笑他鲁莽——万一我不是“谢胭脂”，他不就惨了？

但周亮很快捂住我的嘴，冲我宠溺地一笑：“我不会认错，只要是你，就不会错！”

我还没来得及感动，只觉眼前突然一黑，耳朵也骤然嗡嗡作响，仿佛千万计的蜜蜂在我耳朵里作怪。我努力甩甩脑袋，看向周亮，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一片猩红，只有周亮的笑容，仍是那么温存，那么平静，好像在说：“没关系，一切有我。”我脚下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周亮怀里，被他接了个正着。

“原来你这么主动，害得我一直担心自己不够魅力。”周亮调笑着说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感受他坚实的臂膀带给我的安心和温暖。我知道，那注定困扰我下半生的诅咒，又开始发挥它无所不知的威力。我和周亮的未来，就是这样一片血色吗？我和他，难道就不能拥有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生吗！

是夜，我和周亮他们一行六人偷偷离开了醉八仙。我没有跟任何一个人道别，只是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张写有《甜蜜蜜》词曲的字条。邓丽君将这首歌演绎得异常甜美，我希望娟儿在唱的时候，也会让醉八仙的所有人都能体会到，我在醉八仙的日子，是非常甜蜜的。我知道娟儿一定会哭，但月欣荣一定不会，而慧慧则会怪罪那些守在醉八仙周围的探子没有留意我的行踪。其实我们是分头离开醉八仙，然后一起聚在城外破庙里的，要不是非常仔细地留意，不会有人发现我们要永远离开。

坐上周亮买下的马车，我这才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下来，所有的疑虑和顾忌，都有另一个人帮我分担，我不再需要担心旅途上被人抢劫，也不用过于节省身上所带的有限的银两……最重要的是，我终于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了！无根的浮萍最可怜，短线的风筝最孤寂，而我，总算摆脱这样的行列了。

“从渝钱到羽族草原，要走三个月左右的路程，我们需要穿过十省八县，这是最短也是最安全的路线，没有其他路线可以考虑。”不用再做小工的苏唻面色不善地看着我，毕恭毕敬地向周亮禀报着。

“苏唻大哥，平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原谅！”事实上，除了让他们住柴房，我根本没有别的得罪他们的地方。

苏唻冷哼一声，看我的眼神也暴露出赤裸裸的不屑：“我当我们少主要找的是谁呢，原来就是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就凭你也能把我们少主迷得颠三倒四，还真是没有天理啊！”

“看来苏唻大哥在圣朝，并没有学好圣朝的语言。”我淡淡一笑，对他的挑衅不予置评。

“大哥，算了吧，她都跟你们道歉了。”周亮连忙劝解道。

“我当然不会跟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看在少主你的面子上！”苏唻一边说，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我心里暗笑，想给我下马威吗？那可得准备好跟我斗智斗勇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