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不再是安静的山林,而是热闹的街道,老人发现了她,将她拉到身边,她开心地笑着,老人抬起头,看向前面,将她推了过去,她重重地撞到一个人身上。
“这就是你一直想找的爹。”老人毫无表情地说。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中年男子,他的眼中也有同样的厌恶,她不以为意地拉着他的衣袖,甜甜地叫了一声,“爹。”
他皱起眉,将她推到一边,怨恨地看着她,“滚,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困惑地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别人不喜欢她,就像不喜欢义庄的尸体一样,他是恨她,就像上次有人被杀,穿白衣服的人看着被锁起来那个人那样。她不明白,他是她的爹,为什么会这样看着她。她淡淡一笑,上前想要走到他身边,他却气呼呼地回头走了。她僵在原地,过一会儿,垂头追着老人,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回到义庄。在义庄门口,她停了下来。
“他真是我爹吗?”她轻声问,怕他是又怕他不是。
老人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是。”
“为什么他扔下我,别人都是跟爹住在一起的呀?”她稚气的声音透着困惑。
“他讨厌你。”老人不耐烦地回答。
“那我娘呢,有爹就会有娘,我娘也讨厌我吗?”
“你真想要知道?”老人笑着,眼中闪着残酷的光芒。
她点了点头。影的脸色冷了下来,她伸手捂住小孩的耳朵,却只能无力地任她听到那个真相。
“你娘,死了。因为你想要出生,想要活在这个世上,她死了。你杀了她,你用她的命换你的命。她讨厌你,连死了都不想要见到你,你从她的尸体里爬了出来,没有人要你,所有人都讨厌你。你还想有人要你吗,没有人会要一个脏东西的。记住,不是你的不要强求,你想要的注定得不到。你想要娘,所以她死了,你想要爹,他也会死。”
小孩呆呆地站在那里,眼泪流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因为自己没人要吗,是因为娘死了吗,是因为他说的道理吗……她没有去想,只知那眼泪不停地流着。老人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不准哭,再哭就不准吃饭。”
她没有出声,眼泪依旧流着。老人瞪了她一眼,“哭,就不准进庄,看了让人心烦。”
他的身影消失在义庄门口,她没有进庄,一直哭着,不停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影心疼地看着她,伸出的手放在她的头顶,想要分担她的悲伤。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仍旧站在门前哭着,影一直陪着她。终于她的眼睛变得红肿,泪不再流下,她迷迷糊糊地走进庄内,睡在一口棺木中。她的脸上还沾着泪滴,黑暗中,没人看到它的晶莹。她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眼睛是肿的,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她走到老人的门口,过了许久,里面扔出一个馒头,她捧在手心,大口大口吃着,嘴角露出淡淡的笑,那是饱足的感受。她没有出门,重新回到棺木里躺下,影淡淡的笑着,这个傻瓜,以为这样就是尸体了吗,以为这样就是鬼了吗。
时间一点点流过,隔了几日,她还是出了门,她没有走得很远,一个人到了溪边捡石头玩。身后,多了三个身影,是那天欺负她的孩子,她没有发觉,身体忽然被人抓住,按进冰冷的水里。她挣扎着,他们在笑,不时抬起她的脸,在她还没有喘过气,重新按入水中。河边湿滑,三个孩子顾自玩着,一时不慎和她摔进了溪里。溪水有点急,对孩子来说有一点深,他们的身上穿着棉袄,棉絮浸了水,让他们的行动变得不便,最后,当大人发现他们来相救时,有一个孩子已经死了。她记得他,是欺负她把她压在身下的孩子,她呆呆地看着他,这样便是死了吗,她的身体在发抖,摇摇晃晃地爬到河边,看到他的娘哭天抢地地跑到他身边,大声嚎着。他脸色发白,被紧紧抱着,她忽然觉得他的幸福,她也想要这样被人抱着。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他的娘发现了她的存在,恶狠狠地说道。
她有一瞬间的困惑,难道死的就是该是她吗?她们厌恶地看向她,她不安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她望向死去的他,又看了看他娘,心里有个念头在滋生;就算当不了被抱着的人,也要成为抱着别人的人。她回到庄里,换了衣服躺在棺木里。半夜,她被人拖了起来,她还睡的有几分迷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忽然间有一盆东西浇到她的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她作呕,她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红色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让她们感到恐惧。她看到了老人,看到了死了那个孩子的娘,看到了道士和尚,看到了很多好奇的人。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天明。
“还是烧死她吧,留她在世上迟早是个祸害。”有人说道。
“是呀是呀,她一出生就害死了她娘,以后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人。”众人附和着。
她有些不安地站着,影远远看着这一出闹剧,带着无奈的笑。
“不能杀她,她是地府派来勾魂的小鬼,专收地府走失的冤魂,杀了她,阎王会发怒的。”和尚开口说道,略带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她懵懂地朝他笑笑,她知道他没有在讨厌她。人们还在说着什么,渐渐地他们散去了,义庄只剩她和老人两个人,老人打人浇在她身上,洗去粘稠的狗血,扔给她一件破衣服,她乖乖换上,回去棺材继续睡觉。肚子在饿着,她没有吃饱过,每天要保持体力,最好就是躺着不要动。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更少出门,饿了就起身站在老人的房门口,等着从房中扔出来的馒头。有一天,她等了许久,老人没有扔馒头出来,她很饿,却不敢进门,老人说过不准她进门。过了一天,老人还是没有动静,她大着胆子推开门,看到老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闻到了死亡的气味。走进房间,她试探了一下他的呼吸,他真的死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想起之前有人死掉的时候,总会有人在一边哭,她想哭,又怕他生气,过了许久,她看到桌上的馒头,一把抓了两个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吃着。等馒头下了肚,她站在他床边,呜了几声,却没有眼泪,她的眼泪流不下来,仿佛有人在心里一直喊着,不要哭,不要哭……她听从了那个声音,没有哭泣。站了一会儿,她上前扶他的尸体,人死了要呆在棺材里,她一直睡的那一口棺材就是他的。但她扶不动他,她边他的一条腿也抬不动,没有办法,她只能下山找人帮忙。山下的人看到她都远远地避开,她开不了口叫人,也找不到人。在附近转了很久,她总算在路上捡到一个不会离开的人,他不会动,他的身上在流血,但他没有死。她从义庄拉来拖尸体的破车,将他拖了上去,他没有动,她满足的笑着,把他带回的义庄,将自己躺的地方让给了他。她帮他治伤,等着他醒来,偶尔会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脸,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影静静地陪在一边,伸手触摸他的脸,她触不到他,心里还是带着喜悦,他睡着的时候真的很好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