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三间茅屋,左右两间,已经几乎破败塌陷了。唯有当中一间,经过多年风吹日晒,竟然依然矗立未倒。
月夕人在赵括的怀里,伸手去推中间茅屋的门。门扉一开,扑面便是一阵轻尘,几条红色的丝带“倏地”飘了出来。月夕拂开了丝带,只见屋内四处挂满了红色的丝缎,正随着从门中吹入的风轻轻飘扬。
当中一张小小的梨木屏风,隔开了里面的席榻和外面的几案。几案上放着一面铜镜,一把梨木梳,瞧起来像是女子的闺房。
这里久已不住人,可四处仍是干干净净的,不受风雨尘土的侵袭,可见有人曾为这屋子花了多少心思?
一片写了字的布帛摊在了地上,旁边还有一个锦囊,锦囊上还挂着一块墨色的玉坠。
月希目含诧异,望了片晌,突然叫道:“这屋子,是祖奶奶住的……”
她望着满屋纷扬的红绡,喃喃念着:“祖奶奶的宫里,最喜欢缀满了这样红色丝带……一定是祖奶奶……”
赵括抱着她进了房内,将她放到席榻上,这才上前拾起了布帛和锦囊,折好了放到了月夕的手中。
“师父说让我将屋子里的东西带回去给他,便是这两样东西么?”月夕蹙眉道,“可这里怎么会有祖奶奶的房间?”
霜晨月夕,思子心痗。
莫非祖奶奶思念的人,竟然是师父么?
月夕以手指轻轻地触抚着这份布帛,一时竟不敢掀开细看。多年来,她对师父与祖奶奶敬若神明,心中虽有疑虑,但晓得本该相避,不可擅自取阅;可这事情对她来说实在太过不可思议,好奇心一起便再也按不住,一心只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与祖奶奶有关。
她心怀犹豫,思绪如飞,忽听身上“咕噜噜”的叫声,而旁边赵括肚子里,也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两人同时望着屋外,云隙中透出的日光虽薄,却也瞧出了已到中午。四目相投,两个肚子又齐齐叫了两声,两人顿时一齐笑出声来。
月夕伸手拉住了赵括的袖子,笑看着他:“我饿了……”
“这里长久没人住了,”赵括扫视了一眼,“我出去瞧瞧,可还有什么办法?”他出了门去,月夕坐在榻上,抱着膝,静静地等着他。不过须臾,赵括便回了来,摇着头道:“那两间房子都塌了,里面存的米粮也早坏掉了。”
“那怎么办?”月夕将双手按住肚子,可怜兮兮地叫唤,“我的肚子要饿坏了。”
赵括坐到了她身边:“我若治好你的肚子,你会怎样?”
月夕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道:“那你便是劳苦功高,你要怎样就怎样。”
“我要怎样就怎样么?”赵括盯着他,嘴角微微抽笑。月夕见他笑得古怪,只觉得他在欺哄自己,可仍是逞强道:“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反悔。”
赵括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放在席榻上,一层一层地打开,里面立刻有淡淡的梨花香气飘出。月夕定睛一看,原来竟然是一包色白酥香的梨花酥。
她连忙取了一片放在嘴里,觉得甚是甜美,连吃了三四片,又塞了一片到赵括嘴里:“你哪里弄来的梨花酥?”
“来上党的路上见到有店家在卖,试了一口,松酥绵软,便买了一包带在身上。不料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赵括微笑道。
“可你怎么晓得我爱吃梨花酥?你总说我嘴刁……”月夕笑道。
“你自己那日说你小师兄待你极好,下山时给你带梨花酥。我想着以你这样古怪刁钻的嘴巴,竟然也有愿吃的糕点,因此见到了便忍不住买了一包。”赵括道。
月夕放下了手中的梨花酥片,望着赵括:“你是因为我,才买了这梨花酥带在身上么?”
赵括笑着点了点头。那日月夕也不过是因为靳韦,心有所感,随口提了一下,不料他竟都记在了心上。他放这梨花酥在身上,是因为睹物而思人,才买了下来。月夕越想心中越是柔软,伸出双臂,轻轻搂住了他。
赵括低头瞧她,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思,微笑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亲:“不吃了么?”
月夕摇了摇头,手中掂着布帛,双眼巴巴地望着赵括。赵括笑道:“你想瞧便瞧,没有人晓得……”
“可你晓得。”月夕娇嗔道。
“我又不会去云蒙山向你师父告状,你怕什么?”赵括又笑道。
“不敢便好,你若去告状,我便……”
“你便怎样?”赵括见月夕轻瞪着他,“方才还说我要怎样就怎样么……”可他话音未落,月夕又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只是这一次,她咬得很轻很轻,似乎还在对着他的耳朵微微吹着气。赵括心中一阵悸动,揽住了月夕,又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确实见过许多许多的美貌姑娘,可唯有这一个会让他情不自禁。
红色的丝带随着正午的清风,一飘一飘,缠在两人身上。整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月夕意乱情迷,全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只由着赵括搂着她,缓缓倒在了席榻上。
“啊!”月夕忽觉腰间一痛,轻唤了一声。
“月儿……”赵括立刻放开了她,焦急地望着她。月夕伸手在腰身下探了探,取出了那个锦囊。两人情难自抑,竟都忘了席榻上还放着一个锦囊,而上面的玉坠这么好巧不巧,硌到了月夕的腰。
赵括长长地叹了口气,月夕却满脸通红,转身便趴在了床上,将脸深深地埋入了胳膊里。
他是为了什么事情叹气?你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害羞?年轻美丽的姑娘,这世上还有许多许多美妙的事情,他可曾都一一教会你了么?
许久许久,月夕才抬起头,她脸上红晕未退,却咬着牙对赵括道:“我现在便要瞧这两样东西,你再不许……”
“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赵括微笑着点了点头。月夕先将布帛摊开,一行一行的看着。这布帛上字数寥寥,写着几句话:
“自君离谷,一去经月。知君素怀复越之志,妾岂敢惊扰。
然花朝月夕,托身与君,珠胎暗结,腹中骨肉已足三月。
当时之事,绝未言悔,惟妾弱质女流,心中惶恐难当。
盼君早还,莫一朝弃妾而去。
梨花并蒂,菟丝不断。
芈霜晨,书嘱师兄越御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