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满脸担心的看着沈慕寒面色苍白地拉着刚进门的重焱匆匆离开，这下更是没有了心情喝那腥臭难闻的掺了罗刹母花粉的粥，下床穿鞋想要追出去，被云娘一把摁住。

“云娘！”子矜中毒初愈，力气还没有恢复，甩了几下没有甩开云娘。

云娘劝慰着子衿，道：“姐姐你担心什么，沈慕寒他可是掳陈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

子衿自然知道这些，可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在她看到沈慕寒面色苍白故作从容的拉着重焱离开，子衿才越发的不放心。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慕寒。

云娘看出子衿眼中的担忧，舀起一勺粥喂给子衿。子衿心事重重，皱着眉头喝下。云娘又喂了一勺，不多久，那一碗粥竟都被子衿喝下，随着罗刹母花粉的药效开始起作用，子衿脸上的乌青开始渐渐退去，虽然仍旧有些苍白，但是比刚才要好了许多。

云娘放下碗，扶子衿躺下。子衿闭眼假寐，却实在睡不着。

云娘瞧着，将心中愧疚了好久也疑惑了好久的问题说了出来。

“姐姐，你说我分明在素月轩里找到了解修罗魂的螣(ten)吻花的，可是一听你中毒昏迷了，我慌忙赶了过来，不小心又将螣吻花弄丢了。”

“现在已经不是没事了么。”子衿虚弱地笑了笑，拍了拍云娘的手，见云娘脸色犹疑，子衿笑容一滞，心里骤沉。

“可是素月轩里只有这一株螣吻花，没有它沈慕寒是如何替你解毒？”云娘看着子衿疑惑的道：“我记得上次苏云夫人在素月轩放花灯，引起火灾，将那一苗圃的罗刹母都烧了的。”

“应该是你那铖哥哥吧。”子衿心下万分不想也不敢往那个方面猜想，试图找一个更能够让自己接受的猜测。

云娘摇头否决，愧疚地低声道：“我听宫人们说了，铖哥哥一直在宝珠阁照顾昏迷的苏云夫人，送你回来的是太监承禄。”

云娘一一排除了几种可能，子矜想到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沈慕寒握着自己被修罗魂划破的手，他也是面色苍白，唇色有些淡淡青色。

“难道，难道……”子衿嗫嚅着唇，想到刚才沈慕寒闻到罗刹母花粉时若无其事的模样，还有他脸色陡然苍白，拉着重焱快步离开偏殿的模样，心中一酸，再也忍不住，不顾云娘阻拦，掀了被子就要去寻沈慕寒。

子衿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不知是该欢喜沈慕寒对自己的在乎，还是该气该恼他的傻，竟然不顾修罗魂那奇巨无比的毒素，舍命相救。

子矜踉踉跄跄的跑出偏殿，推开门口的侍卫，然而眼前只是宽阔的殿前广场，放眼望去，只有连绵巍峨的大梁王宫，那重重屋宇之间，天空的乌云渐渐压了下来，却哪里还有那个宽阔而熟悉的背影。子衿无力的蹲下来，抱着手臂，将头深埋在臂弯里。

脸上突然有了冰凉的感觉，稍稍即逝。

天空开始下雪了，这是场早春的雪，先是细细的雪花落下，接着是鹅毛般的雪花飘落下来，纷纷扬扬，子衿蹲在那里，任雪花飘落在自己的肩膀上，脸上，留下淡淡冰凉。

云娘扶着门站在那里，不知道子衿为何突然失常，当她看到殿外长廊的转角处那个身影时，却也没有踏出一步为子衿撑伞。

子衿感到脸上的凉意渐渐退去，有人轻轻的拂去她肩上来不及融化的雪花，将温暖厚实的貂皮披风披在她的肩上。

“早春的雪下得格外冷，你要注意身体。”声音里满是疼惜与呵护。

子衿站起来，扑入来人的怀里，终于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傻，你不知道修罗魂的毒是致命的吗？”

沈慕寒一手撑伞，一手抱住子衿，用脸颊亲昵的磨蹭着她的鬓发，仿佛事不关己地微微笑道：“我知道。”

子衿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沈慕寒，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虽然心疼，但是听了他的话，还是不由气恼地道：“你知道。你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要这样做！”

“因为我不这样做，你就会死！”沈慕寒放缓了语气截住子衿的话，却让子衿一时无法反驳。沈慕寒接着道：“可是如果是我中了毒，至少可以用真气灵力压制毒性，等待解药。”

“如果没有解药，你会死的。”子衿眼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被沈慕寒用拇指轻轻地抹去。

沈慕寒捧着子衿的脸，吻过她的眼睑，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不要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修罗魂虽然毒可致命，但是只要有了罗刹母花粉，自然是解得了的。”

“那我们快去，殿内有罗刹母花粉。”子衿拉着沈慕寒往偏殿跑去，却被沈慕寒借力牵扯到怀中。

“那药我已经服过了，不碍事了。你相信我。”沈慕寒看着子衿的眸子。两两相望，沈慕寒真挚的看着子衿，她找不出沈慕寒眼中的一丝躲闪。

“嗯！”子衿踮着脚尖，将下巴搁在沈慕寒的肩膀上，用力的点头，但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好了好了，外面天冷，我们进去吧，你中毒刚刚痊愈，受了风寒可不好。”沈慕寒半哄着，送子衿回了偏殿。

云娘接过子衿，扶着子衿回到床上。

沈慕寒对子衿投以宽慰的微笑，又叮嘱云娘道：“你好生照顾衿儿，我还有事要与重焱和梁王相商，要先走了。”

云娘边推沈慕寒边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的沈侯爷，我会把姐姐照顾好的。”

关门前，云娘对沈慕寒眨着眼睛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砰”的一声合上门。

沈慕寒转身的时候眼底的悲恸一闪而过，最终只是微微一停默默离去。

“等等！”

沈慕寒眼中喜忧瞬间而过，闻言回头，脸上是温暖的笑意，宠溺地道：“衿儿，不是让你好好在床上歇着么？”

子衿递过手中的披风，俏然一笑：“这个不要忘了。你也是中毒刚刚痊愈，我也不想你受了风寒。”

“好！”沈慕寒笃定的点头，给出了一个最平常却最沉重的承诺。

子衿上前一步轻轻抱住沈慕寒，道：“等你回来。”说完，就松开了沈慕寒，微微一笑，跑回了偏殿。

……

枯柳的柳条在弥漫的风雪中微微拂动，重焱靠着柳树，双手抱怀，瞥了一眼湖边的沈慕寒。两人都没有撑伞，雪落满了肩头。

重焱撇嘴道：“毒可解得了？”

沈慕寒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更是以乌青色为重，他看着这一湖碧落的水，岸边刚刚发芽的水草上面开始有了积雪，这一场雪的确很大。

“我已经服用了罗刹母花粉，应该可以暂且压制体内的毒性。”

“暂且么？”重焱的声音很低，他轻轻的吹佛了一口气，看着飘落的雪花在眼前融化。然而下一秒，重焱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只是一瞬间，就逼近沈慕寒！重焱紧紧揪着沈慕寒的衣领，眸子里几乎迸出了火花，大吼道：“暂且！什么是暂且！你难道不知道修罗魂会要了你的命！”

沈慕寒只是扬手别开重焱的手，抬眸没有表情的扫了他一眼，冷冷道：“它不会要了我的命的，我没那么容易死！”

重焱却是被激怒的大吼，一记重拳勾手打向沈慕寒！沈慕寒却是早有准备，侧身避开重焱一击。

重焱敏捷得像一只豹子，反身直拳攻击沈慕寒面门，然而就在这一刻，时间仿佛慢下来，雪花轻缓缓的飘落，被重焱一拳带起的气流佛向两边。沈慕寒一手负背，另一只手以掌将重焱的拳头包裹。

这一刻，时间慢得让人可以看见从眼前飘落的那片雪花完美的晶莹。

“够了么？”沈慕寒微微抬唇，被刻意放缓的时间如同被不停挤压的空气突然失去压力向四周炸开，时间在这一刻恢复正常。

重焱的拳头被沈慕寒轻而易举地用一掌包裹，无法动弹一分。

“永恒！”重焱脸上是震怒之后的惊讶。

沈慕寒收手，转身过去，依旧看着那一湖碧水，道：“我修习永恒之术虽不能广泛的用于战斗，但是却能有效的压制体内的毒素发作，直到找到螣吻花为止。”

重焱松了口气，走上前来，与沈慕寒并肩而立，“今日世子铖最宠爱的苏云夫人受了惊吓，世子铖要在宝珠阁陪着，奕鸿今日轮休，替岗的是燕侯的子侄燕飞，他素来以玩忽职守著称，加上今天又下了这场大雪，我们可谓是尽占天时人和。”

沈慕寒若有所思的道：“地利我们尚未占到倒也罢了，这毕竟是在梁王宫，怕只怕那个世子铖。”

“就像你一样，英雄毕竟难过美人关，那个苏云……”重焱笑了笑，不再说话。

两人在湖边看雪，雪越下越大，却不知道，不远架空的复道上，也有人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