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料的惨叫,没有血腥味。
沈慕寒拽着皮鞭的一端,平静的脸上如古井无波,但眸子里是不曾掩藏的愠怒。今日他想着与子衿佳人有约,心情格外的好,但他可是沙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令陈国将士闻风丧胆的掳陈侯,有谁敢对他做偷袭,不啻是在老虎头上拔毛,活腻了不成?
不过沈慕寒识得手上的这根鞭子。
这根鞭子浑身银白,夹以乌黑,材质柔韧非常,又可坚硬如钢,细细看来,那银白之色,竟是由无数细小的鳞片紧密地贴合而成,分明剥了某水中之物的鳞皮混夹其筋鞣制而成。
“东海有龙,其名为蛟,通体覆鳞,其色银白而细,其筋柔韧非常,将二者鞣制为鞭,则可钢可柔,是为神器,天下求之者若鹜,”沈慕寒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少女把持不住,险些向前跌倒,沈慕寒冷冷扫了她一眼,凌厉的眼神盯得少女心里发憷,“不过蛟龙生于东海深渊,那儿非常人所能及,且蛟龙性恶,喜食血腥,凶猛异常,即便到得了东海深渊,能手刃蛟龙者,华夏土地之上,亦是寥若晨星。”
少女张大嘴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沈慕寒丢开鞭子,“念你也是名门之后,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奉劝一句,此后莫动不动便乱耍鞭子,我便罢了,若伤及无辜,看你如何收场。”
此时在这里实在耽误太多时间,只怕子衿已经等得急了,沈慕寒无意在耗下去,扔下少女耷拉着鞭子,怔在原地,混入人群。
待沈慕寒消失了,少女才不甘地一甩鞭子,在地上抽得“啪”的一声脆响,一团火光从她的怀里钻了出来,竟是一只浑身是火的的小老鼠,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乌黑发亮,像两颗黑玛瑙一样贼溜溜的转,十分可爱。
少女紧泯着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向沈慕寒消失的方向指去,火鼠抱着两只细小的前爪,兴奋得“吱吱”叫了几声,在半空中一滚,速度极快的消失了,像一道火流星一般。
“欸你慢点,别让他发现你。”少女朝火鼠消失的方向追望,哪里还有火鼠的影子。
??????
脖子好酸胀,眼睛也睁不开,这是哪里?头怎么这么痛?眼睛只能微微睁开,看见些模模糊糊的光和影子,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小姐,小姐你醒啦?”
是小胰,子衿吃力的想要抬起手,却被小胰一把合握在手里,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
“小胰??????现在什么时辰了?”房间里有光芒跳动,不是阳光,是烛光吧,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估计是夜里吧。
“小姐,已经是戌初时了。”小胰扶子衿半坐起,良久,子衿才完全恢复知觉。
桌案上的铜镜里反射着烛火的光芒,跳跃不定,像极了子衿此时的心情,难以安定,此时已是戌时了!
那灯会不就已经开始了!
不行,她一定要去灯会,慕寒还在等着她,她若不去赴约,他定会傻傻地等下去的。
子衿踉踉跄跄的要下床,小胰不知道她要作什么,只知道她身子还虚,委实不宜下床,于是想要拦住她,子衿下意识的挥手,小胰只觉得腹部如同被什么东西击中,痛得她惨叫出来。
小胰摸着自己的腹部,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双手。
门被打开了,印雪歌一脸冷漠,在子衿跟前蹲下,紧扣住她纤弱的双手。
那是一双怎样的双手,白皙的肌肤下面,淡淡的紫色正在沿着某种诡异的纹理游走,直至布满整双手,那紫色纹路又慢慢退去。
子衿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刚才伤了小胰,此时又变得如此诡异,子衿想尖叫,但嘶哑的喉咙却无法尖叫出来。
“看到了么,阿衿,这才是你啊,你看,这双手多么美丽。”印雪歌的声音低沉嘶哑,在闪烁晦暗的烛火下面,充满了魅惑,让人有种不自觉的在他的声音里,渐渐沉沦。
小胰捂着嘴,仿佛是看见怪物一般,颤抖着往墙角瑟缩。
印雪歌一把将子衿提起,将她安坐在椅子上。
“哥,哥,你醒醒啊。”子衿声音里带着哭腔,试图挣扎,但印雪歌却丝毫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阿衿,我现在清醒得很,”印雪歌心下涩然,原本他以为,有些事瞒着阿衿,便是对阿衿好,他是她的兄长,是她唯一的亲人,他只想自己的妹妹快乐无忧的长大,然后,将她托付给她的良人,相夫教子,直至终老,那些往事,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便让他一个人来背负便好!
可老天何其残忍,六年前已经夺走了这么多,难道现在,老天要赶尽杀绝,连自己这么一个卑微的祈求的不能答应么?
都是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
印雪歌无力的放下手。
子衿觉得手上的力道一松,正要躲开疯魔一般的印雪歌,才发现印雪歌眼里的挣扎与悲伤,还有一丝决绝,他的眉头皱起,似乎怎么也抹不平。
子衿从未见过自己的兄长这般模样,看着看着,心里也泛起一丝伤痛,回想以前的日子,印雪歌总是极宠溺她,她生性好动,常在外惹祸,有时甚至顶撞了坊里的贵客,也都是印雪歌一手揽着,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印雪歌常常游历在外,每次一回来总会给她捎带各地的玩意吃食??????
不由自主地,子衿抬起手,去抚摸印雪歌紧皱的眉头,声音哽咽,“哥!”
印雪歌别过头,默默的起身,按着子衿的双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子衿,语气极为轻缓,道:“阿衿,这几日都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一意孤行的要送你走的。”
“我知道我知道。”子衿扑入印雪歌的怀中,止不住的抽泣。她怎么能够怀疑自己唯一的亲人,她虽然失去了十四岁以前的记忆,但这六年来,印雪歌对自己何尝不是关怀备至,他对她的有所隐瞒,也必定是为了她好。
印雪歌轻轻抚摸这子衿的后背,柔声道:“你今后跟着沈慕寒也好,掳陈侯的地位自然不会委屈了你,更重要的是他待你一心一意,将你交给他,我当真放心了。”
“嗯!”子衿贴在印雪歌的怀里,满心为印雪歌的话欢喜,自己以前和沈慕寒好,印雪歌虽然知道,也并未反对,但像今日这样放言将自己托付给沈慕寒,却是第一次。想到沈慕寒,满心的高兴,却没有听出这话后无尽的离别之意。子衿笑道:“今晚的灯会,哥你和我一起去吧,还有小胰。”
小胰看着子衿与印雪歌两人又是哭又是笑,委实反应不来,但见两人和好如初,自是打心眼里高兴,一听还去逛灯会,更是欢喜,强忍着腹部的剧痛,便要为子衿收拾。
印雪歌却转身离开,只是他的背影在晦暗的烛光下看起来有寥落。
“哥,你不去吗?”
印雪歌无力的摇头,脸上凄然,他何尝不想去,只要是站在一旁看着子衿无忧无虑的欢笑,他就觉得很幸福。
然而??????然而??????
阿衿的“病症”已经越发明显了,以她的体质,断然是无法承受那种噬心的痛苦的,若是不及时制止,将来便不是误伤了小胰,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不行,自己一定要找出破解的方法。
若是万不得已,那么,兄妹同心,便用自己来换吧??????
印雪歌袖下的手握紧,“阿衿,哥哥这几日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坊中之事我已经交给了刘叔处理。这几日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来,你已经不小了,知道么?”
“现在要过年了,你还要出去么?”子衿知晓印雪歌极爱游历,但以往都是年中外出,到了年底哪怕是千里迢迢的也要赶回来和自己团聚,为何这一次,刚回来两个月,又要走,而且年关将近?
印雪歌扯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愉快些,“是,这件事很重要,只要处理完这件事,我就可以一直陪在我的傻阿衿身边。”
“才不要,”子衿撇着嘴,“我已经有慕寒了,还要你干什么。有你陪着反而碍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