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画棠早早就起了,由柳芽伺候着梳洗。穿了一身的素衣就进宫了。俞沛笙下了早朝就在宫门口等着画棠。
“我是不是来的早些了?”画棠见到俞沛笙道。
“不算早,总该还要准备准备的。”俞沛笙道。上前牵着画棠的手,步履沉重的往宫内走。两人先去拜见了俞沛冉,再俞沛冉那里拿了死牢的玉牌。
“问了护全岳父人的面子,也给他两人保全个全尸。皇帝赐了两杯鸩酒,死后尸首再从
死牢运出去,送还给岳父。”去死牢的路上,俞沛笙对画棠说道。
画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心里知道,这是俞沛笙的作为。两人一路行到了死牢,牢头已经侯在外面,见二人来,便上前施礼。
俞沛笙连忙将人扶了起来道:“将军请起,给将军添麻烦了。”
“国舅爷言重了,小的已经按吩咐准备好了。还请爷和夫人在午时之前出来。”
“一定。”俞沛笙言道,遂即便接过一边小兵手中的食盒,带着画棠进了死牢。
死牢之中,阴暗的不像话,一踏进去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混着不知名的腥气。越王里面,把守的越是严格。俞沛笙紧紧地护着画棠,又行了一会儿才到了关押陆氏和莲生的牢房。
两人穿着脏乱不堪的囚衣,面如死灰的坐在里面。听到动静,莲生率先起身。见到俞沛笙先是一愣,然后有看到一直被俞沛笙护在身后的画棠。神色不由得一怔,然后大笑道:“你怎么弄成这幅德行了?”
这时,陆氏才回过头来。侧脸被画棠要的地方,被垂下的头发遮掩着,已经结痂。看见画棠满头的白发,也是一愣,但是并没有像莲生那样讥讽,而是又将头转了回去,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一般。
“怎么?你这是来送我们最后一程的?”莲生道。
“算是吧,本来只是想看看你们。但是牢头却直接把这个任务分给我了。”说着,画棠扬了扬手里的食盒,道:“如此,便就送你们一程吧!”
莲生冷笑道:“没想到,最后我会落得这么个下场。且是栽在你的手上。”
“你生性狭隘狠毒,见不得别人的好。就算不栽在我的手上,也会栽在别人的手上。”画棠如是道。蹲在地上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两荤两素还有两碗米饭,伙食称得上是好的了。
“二娘,过来吃一口吧。虽然没有酒。”画棠唤着角落里的陆氏。陆氏听闻,便起身走了过来。到画棠面前坐下,接过米饭道:“谢谢。”
莲生见陆氏就那么坐下了,不由得哼了一声,继续嘲讽道:“虽然如此,但看到你这般模样,我心里也就舒坦了。”
画棠懒得继续跟她争口舌,拿着筷子递给她道:“你倒是吃还是不吃?”
“不吃!”莲生道:“断头饭有什么好吃的!”
正在往嘴里夹菜的陆氏听了,动作一顿,随后继续将菜放在了嘴里,咽下去后才说道:“难道不吃,就不会死了吗?吃饱了上路,总比饿着强。”
“随便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吃的。”莲生瞪了一眼陆氏和画棠,自己又退回了角落。
陆氏不在搭理她,而是细嚼慢咽的吃着她人生中的最后一顿饭。画棠跪坐在地上,看着陆氏,忽然笑道:“没想到,我们惟一一次和平相处,竟然会是这么个场景。”
陆氏听了,也笑了。只是眼角不经意间就落下了两行泪。她抬手擦了擦,看着画棠道:“谢谢你,最后还来看看我。”
画棠道:“不用谢,应该的。毕竟也恨了你这么久。”说完,画棠重重的叹了口气。
陆氏点头,便不再跟画棠说话,而是认认真真的吃着食盒里的饭菜。待饭菜都吃的差不多后,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又对画棠道:“我这一生,无子无女。你也且叫了我这么久的二娘,一会儿便给我磕三个头吧。也算是有人给我送终了,我走的也有尊严,体面些。”
画棠先是一愣,然后道:“好。”
然后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刚要跪下,就被身后一直都不曾说过话的俞沛笙拽了下。画棠疑惑的回头,俞沛笙道:“我和你一起。”
画棠很是吃惊的看着他,同样吃惊的还有陆氏。俞沛笙道:“我是左家的女婿。”
“好!”画棠道。
两个人站在一起,齐齐的对着坐在地上的陆氏,跪拜,叩首,再跪拜……如此反复三次后,两个人站了起来。陆氏终于忍不住哭着道:“如此,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将食盒收拾妥当后,画棠便和俞沛笙走了出去。在死牢外将食盒归还后,并没有回去,而是等在死牢外。没过多久,左彦兆便也赶着马车走了过来。见到画棠和俞沛笙,不由得一怔。
“你们,见过她们了?”左彦兆下了马车后问道。
“见了。”画棠点头道:“放心吧,陆氏很平和。就是莲生……唉!”
左彦兆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毕竟,莲生还那么小。”
是啊,她还那样小。虽然左彦兆没有说什么,但是画棠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难受。仍记得左彦兆来国舅府找她求情。那时候她一口回绝,如今却又觉得有些残忍。
俞沛笙感受到了画棠情绪的变化,从后面揽住画棠的肩膀,似乎是在给她传递能量。
午时过去了许久,画棠三人都紧紧地盯着那扇高耸的铁门,直到牢头带着人将尸首带出来。左彦兆只是看着被尸布遮盖的两具尸首便已经泪流如注。
牢头将尸布掀开,让左彦兆道谢。左彦兆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陆氏走的很安详,看不出受了苦的样子,倒是莲生,眼睛并没有合上,十分的不甘。
牢头帮着左彦兆将尸首放在了马车上,左彦兆道谢后又走到画棠和俞沛笙这边,看了俞沛笙一眼,又对着画棠道:“我带了两身新衣服,能帮忙换上吗?”
画棠点头,俞沛笙自然的回避。到了马车上,画棠看了一眼莲生,用手轻轻地将她的眼帘覆上,道:“愿来生,你不在生于仇恨。”
左彦兆听了也是不住的摇头,将放在一边的衣服递给了画棠。画棠接过,一遍给莲生换穿一遍对着左彦兆道:“到了安全的地方,药就给她喂下吧。她醒来后,就会忘了所有的事。你就跟她好好地生活吧,我不会找你,你也别来找我。至于莲生,我无可奈何!”
“谢谢!”左彦兆由衷的道。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最后的关头画棠还仍愿意救她一命。
画棠笑了笑道:“不用谢,那可是我用来保命用的。既然给了你,也算是还你生身之恩,从此,我们两清,互不相欠!”
左彦兆不再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将陆氏脸上的的血迹擦洗干净。画棠看着,心里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一切收拾好了之后,画棠和俞沛笙拜别了左彦兆。两辆马车背道而驰,最终消失在彼此都望不见的地方。
“本来,除了两个仇人,算是一件快事。为何,我却高兴不起来呢!”马车行驶到转弯处,画棠才怅然的开口。
俞沛笙将她抱的紧了些,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她们既然选择了剑走偏锋,便也预料到失败后的结果。就像你对莲生说的那样,心存恶意的人,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就算不是因为这件事,也会因为别的是而导致今日的结果。”
“那日,左彦兆来找我求情。我是不是挺无情的?”画棠抬头看着俞沛笙道。
俞沛笙同样是看着画棠,勾唇一笑,道:“记得之前说过,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就拿莲生来说吧,就算你去求情,皇帝也未必会放了她。既然如此,何必苦着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呢?”
“我最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消除我心中的烦恼。情话也是说的越来越溜了,不像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不是皱眉,就是想着怎么躲着我。”画棠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躺在俞沛笙的怀里,沉沉的睡去了。
“我也是。”俞沛笙在画棠的额头上轻轻地一吻,又道:“睡吧,我的傻瓜。”
画棠沉沉的睡着,自然不会发现马车已经偏离的原先的轨迹。行到一方小胡同的时候,悄悄地停了下来。
在马车前,忽然多出来一排穿着黑衣的护卫。为首的跪在地上,压低了声音道:“主子,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俞沛笙看着怀里的画棠,虽然知道她并不会醒。但还是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似乎是不想让她听见这一些污浊的事。但有些东西,又岂能是他一臂之力能阻挡着了的呢。
“主子?”马车外的户外,迟迟听不到指令,疑惑的提醒了一遍。
“动手吧!”俞沛笙闭上了眼睛,忍痛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