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棠看了一眼左彦兆,与几年前相比,他老了许多。几年前的左彦兆,也不会这么苦口婆心的跟她说这么多的话。对此,画棠也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自欺欺人,而是我有感觉,俞沛笙还活着。就是这种感觉驱使着我来到这里,或许对你们来说,这不过是我的幻觉,是我在自欺欺人,但是我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的。”言尽于此,画棠便没有再多的解释了。
画棠最终还是在左彦兆这里住了下来。秀娘看着画棠进了屋子之后,转过身就去找了左彦兆。之前跟左彦兆成亲的时候,左彦兆就说过,他有一个女儿,但是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怕是今后也没有什么机会能见面了。
那个时候,秀娘并没有想到,左彦兆口中所谓的关系不是很好,原来是这个样子。其实,不难看得出来,父女二人心里都是惦记着彼此的,只是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罢了。
见秀娘进来,左彦兆勉强的一笑,然后说道:“让你看笑话了,我和画棠两个人总是说不上几句话就会闹得很僵。之前闹得最僵的时候,已然刀剑相向。”说着,左彦兆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我知道,在画棠的眼中,我是个没有资格参与她的决定的父亲。”
秀娘看着左彦兆这样,摇了摇头,抿唇一笑道:“彦哥可是说错了,在我看来那孩子的心里还是有你这个父亲的,只是大概是习惯了之前的相处方式,所以才总想与你反着来。”
左彦兆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有些许的光亮,还有些不明的踌躇。
“你想想看,在饭桌上,她不是已经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和你吵架了吗?她能够跟你解释自己的心境,就说明她是在乎你的。你啊,就是太执拗与自己的看法了。”秀娘看着左彦兆,继续的说着:“之前,我那个也是战死的。所以我能理解那孩子的心情,那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煎熬,并不是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可以看得开,放得下。或者说,就可以轻易的信了心中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的事实的。所以,你不要强迫着她去接受,这样反倒是令她受不住。”
左彦兆很认真的在听秀娘再说,对于他和画棠之间,之前并没有人为他解惑,如今听秀娘这么一说,似乎确实是自己从来都没有站在画棠的角度去想过,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为此也是伤了画棠几次。如今想来,自己确实是太过自负。
“那我该……”左彦兆似是求助的看着秀娘,但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秀娘看着这样的左彦兆,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沉思了一下,说道:“现在,你要做的不是强迫她接受什么,而是陪着她,让她慢慢地接受。”
左彦兆一叹,最终说道:“那明日,我便陪着她去屏山吧!”
对于左彦兆能够陪着她到屏山来,画棠表示十分的吃惊。左彦兆见她这模样,忍不住咳了咳,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怎么说这里也是曾经的战场,我是不放心你们女人家前来。”
画棠看了一眼秀娘,又看了看左彦兆,然后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个季节,本应该是草木郁郁葱葱的时候。而屏山上却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绿意,而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荒芜。
“要只是被火烧,也是没什么的。但是这里面还埋了不少的火药,所以想要在长出植物来,也是难的。”秀娘开口说道。“而这只是山下的场景,我们现在去山上看看吧!”
画棠点了点头,记得小光说过俞沛笙就是在山上出的事。那时候四周已经死灰一片,要不是岑商凭着沛笙的旧伤才勉强的认出尸骨,然后将其带回的。
此时的屏山,已是满目疮痍。一路顺着山路上去,尚可以看到被灼烧成了焦炭的枯木。轻轻地一碰,便可以令其粉碎。
这一路走到山上,画棠却是越走越心凉。她如今竟然不敢想象,俞沛笙是否真的能在这片废墟之中逃出生天。
快要到山上的时候,可以明显的看见前面的一大片废墟。这时,左彦兆忽然开口说道:“这里应该就是废帝藏身的地方了。”
画棠缓缓地走上前去,脚踩在废墟之上,发出一阵一阵的吱吱声。虽然这里的尸首已经全部被处理过了,但是仍有被遗留下来的残肢,而皮肉早就被虫鼠啃食殆尽,只留下皑皑的白骨。不知怎么,看着这些白骨,画棠的脚步就再也迈步动了,险些有些站不稳。幸好一旁的左彦兆扶了她一下。看着面如死灰的画棠,左彦兆不住的叹气道:“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画棠没有说话,任由豆大的泪珠连连砸下。左彦兆对此有些手足无措,想好秀娘走上前,退了左彦兆一把将画棠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画棠的后背说道:“好孩子,想哭就哭吧!好好地哭一通,心就没有那么疼了。”
人啊,是奇怪的动物。本来是咬着牙强忍着,不想要自己看起来那么脆弱,但是所有强憋着的情绪都会在柔声安慰下溃不成军。画棠抱着秀娘,高声痛哭着,这是她自打自戕后醒来的第一声哭泣。
之前她不敢哭,怕哭了就等于承认了一些事情。但是如今,看着处处狼藉和遍地的白骨,她便控制不住了自己。
其实这种场景,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一路上从战场上走过来,眼前的情景已经看了无数次,但是,那时候,她知道,俞沛笙不在那里。而如今,站在这个地方,这个俞沛笙最后来过的地方,她迷茫的不知该要如何。她知道,到了这里便是尽头了。但她又不想承认,到了这里就要结束。
“那是什么?”正在画棠哭的不能自己的时候,秀娘忽然开口说道。画棠怔怔的抬起头,顺着秀娘说的哦那个方向看去,之间废墟之中似乎有什么在闪烁。画棠擦了擦眼泪,跟着秀娘一起走了过去。
画棠正要蹲下去看,却被左彦兆拽了一下。画棠回过头去看他,只见左彦兆笑着将她拽了起来,然后交给了秀娘,然后道:“你们两个先离这里远一些。”
画棠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秀娘拖着离开了。只见左彦兆蹲在了地上,动作缓慢将周围的东西都清理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发光的物件儿拿了出来。
见到左彦兆已经将东西拿到手,画棠立即走上前去。只是,此时的左彦兆看着手中的东西,有些晃神。画棠见他这模样,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认得这个?”
左彦兆手里的是个匕首,画棠看着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况且,这里本就是战场,有兵器在此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倒是不知道为何左彦兆的表情这么的奇怪。
左彦兆没说话,而是示意画棠先离开这边。画棠和秀娘一起跟在左彦兆的后边,在一处还算是可以落脚的地方停了了下来。
这时,左彦兆忽然回头,将匕首递给了画棠。画棠拿着匕首端详了许久,起初并没有看出来什么异常,但若是在阳光下,便会发现匕首的底端似乎刻了一个字,不过这字是南越的古文字,所以画棠并不认得。忍不住问一旁的秀娘道:“姨娘,你看着这是什么字?”
秀娘端详了一会儿,说道:“是沐字!”
听说是个沐字,画棠立即抬头看了一眼左彦兆。左彦兆淡淡的开口道:“沐是南越曾经的国姓,这个匕首是沐织山的。”
“你为何这么确定?”画棠问道。就算上边刻了一个沐字。也不能代表匕首就是沐织山的啊!想来当初沐织山躲在这屏山之上,身边不会没有皇族的本家吧!这匕首,也可能是哪位姓沐的皇族的啊!
听到画棠这样问,左彦兆淡淡的撇了撇嘴角说道:“你忘了,那个人还在我们家住过,我怎么会不认得他的兵器。况且,这匕首在南越可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的。你跟在岑先生的身边,怕是也见过类似的匕首吧!”左彦兆的话虽然说的模棱两可,但是画棠还是听懂了。仔细的想了想,岑商似乎还真的有这么一个匕首,那匕首曾经还救过她们的姓名。想到此,画棠猛地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左彦兆不敢置信的说道:“幻阵?”
左彦兆点了点头,这时候一旁的秀娘也说道:“你们也知道幻阵?”
画棠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左彦兆。见左彦兆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画棠只好说道:“曾经有幸见识过。”
尽管画棠如此说,秀娘还是有些吃惊的。然后又有所了悟的叹了口气说道:“对了,你夫君跟着我们国君打过仗,想来也是有些私交的,能见到幻阵业不足为奇。”
听绣娘这话,画棠倒是十分的奇怪,问道:“这幻阵怎么还是个很难得一见的阵法吗?”
听了画棠这句话,秀娘忍不住摇头浅笑着道:“何止是难得一件啊!这幻阵是有皇族才能开启的秘术。相传,沐家的祖先是位谪仙,所以凡是皇族的人都是蓝色的眸子。并且,在每一个孩子周岁的时候,都会取孩子的血液来锻造兵器,兵器建成之后,会在皇族指定的地方形成一个无形的保护障,是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原来这个幻阵,还这么神奇!”画棠忍不住感叹。
“据说是传下来的仙术呢!”秀娘说道。、
是不是仙术画棠不知道,只知道的这个匕首既然么重要,那么掉落在这里的可能就大概只有一种,就是沐织山已经身亡了。
“不,还有一种可能!”似是看出了画棠的想法,左彦兆又开口说道:“我发现匕首的时候,它是插在地上的。要真的是沐织山掉落下来的,又怎么会这么巧?所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里还有一个幻阵!”
画棠听了,整个身子不由得一震。随后又否定道“可若是有幻阵,这匕首已经拿走了,那幻阵应该就解开了,可此时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啊!”说到此,又加了一句道:“况且,收敛尸骨的时候,他们怎么会没有发现这个匕首呢?”
画棠的话,倒是为难住了左彦兆。而就在左彦兆为难的时候,前方的地面,忽然就塌了下来。动静之大,不由得令在场的三个人吓了一跳。
画棠和左彦兆相视一眼,然后齐声说道:“幻阵!”
塌陷的地面,带起了漫天的灰尘,画棠几次想要进去看一看,但是都被呛了回来。过了好半晌,空中才算是渐渐地清晰了起来。画棠再也等不下去,连忙跑了过去。
之所以会塌下去,是因为那一处的地下已经被挖空了。因为现在已经被黄土覆盖,早就看不住原先的样子,但是还是依稀可以分辨得出,地下大概是一件件的屋子。看起来,之所以这么不稳固,大概就是沐织山逃到这里之后临时建造的。就连上方都没有固定好,在经历了战火自然会承受不住崩塌了。
如此看见,这匕首之前也不是露在地表之上的,只是因为地面下沉而一点点的露出来的。
画棠越想心中越是激动的难以平静,若是真有幻阵的话,那是不是可以判定,俞沛笙未必就殉国了,而是被沐织山一起带着逃走了。
当然,想到此的当然不只是画棠一个人。左彦兆显然也是想到了此处,不过比起俞沛笙他更加忌讳的还是沐织山。
“你来这里的事情,都谁知道!”左彦兆忍不住开口问道。
“只有我婆婆!”画棠回答道。
左彦兆听了,不由得皱眉说道:“这么说,就连岑先生都不知道!”说完,又想起来,要是岑商知道的话,怕是画棠也不会被秀娘带回来了。想到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对着画棠说道:“这件事如今已经超出了你我的能力范围了,现在你就去找岑先生吧!这件事,他必须知道!”若是沐织山没有死的话,对岑商来说也算是个大威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