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跨院有一间藏书房,供沈府上下闲暇时读书解闷之用。这日苏荷正依照裴以宁的吩咐去藏书房找来了几本书,才进了垂花门正要往宁归院而去,身后却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
苏荷回头一看,却是兰心院里的采赋,手里捧着几件素色布料,大致是拿回去做刺绣之用。
采赋年纪尚小,活泼得很,与府里各个院的丫鬟们都混得很熟,包括刚来没几天的苏荷。
“苏荷姐姐,你这是给裴姑娘找书看呢?”
“是呢,小姐在家中时也爱看书,前几日借回来的恰好看完了,小姐就让我去换几本,也好熟悉熟悉府里的环境。”
“真是凑巧,夫人也爱看书,不过夫人看的啊,都是什么经书,可深奥了。”
两人虽聊着天,但也没有停住脚步,采赋语音才落,就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脚底兀的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就连手中的布匹也飞了出去。
苏荷心底一惊,手疾眼快迅速扶住采赋,脚尖轻触地面就轻盈地跃出去及时接住了还未落地的布匹。
采赋惊魂未定,拍拍胸脯才走过去接过苏荷手中的布匹,道:“谢谢苏荷姐姐,刚才可吓死我了。”
苏荷不在意地笑了笑,“早上才下过一场雨,虽然小但地上也挺滑的,你走路要多小心。”
采赋连连点头,又好奇问道:“方才见姐姐身形敏捷,姐姐是会武功吗?”
苏荷也不否认,答道:“是呢,学来保护小姐。”
闻言,采赋脸上顿时漾起一丝羡慕之意,“真好,我也好想习武,长大后就去除暴惩恶。”
苏荷有些无奈,“好啦,到莲湖了,你快回去吧。”
“嗯!姐姐再见。”
却说采赋回到兰心院后,按耐不住内心的钦羡,抓住院子里的采诗等人就嚷嚷:“采诗姐姐,苏荷姐姐会武功呢!刚才在莲湖,我差点就摔倒了,还是苏荷姐姐扶住我的!”
进了主屋却未想沈薄言也在,吓得顿时嚅嚅诺诺起来,“大……大少爷。”
这几日细雨绵绵,赵佩兰风湿又犯,沈薄言来给她检查,却意外听到苏荷会武功一事,不禁多问了句:“苏荷习武?”
一旁的细辛听了,笑道:“前几天去宁归院,裴姑娘还与婢子说起这件事情呢,说苏荷习武,不知道带进府来是否妥当。”
沈薄言皱皱眉,不再议论此事。
回到怀瑾院时,匆匆赶去阳辛城的忍冬已经归来了,便问道:“如何?”
“一切有迹可循,花毒娘子与苏荷无关。”
沈薄言点点头,继而又自嘲一番,“是我太草木皆兵了么?我怎么会如此紧张?”
“看那花毒娘子近来的行动,怕是针对朝中官员,爷紧张也是正常的。”
“听说昨夜安府出事了?”
“据说是今早下人醒来时发现墙上被画上了一朵灵笃花,旁边还钉着一张纸条,至于纸条上写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安贵妃之死令安远道恨极了灵笃山,灵笃山还敢如此明目张胆。”
“安将军手握兵权,原本就心高气傲,自恃劳苦功高,又是安贵妃熊掌,更是目中无人了,这次怕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闻言,沈薄言微微蹙眉,陷入了沉思。
是夜,安府内戒备森严,负责巡逻的护卫更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不小心就放了刺客进来。
院里院外,檐前檐后,灯笼高挂,篝火苒苒,照亮了整座安府,匿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们大气都不敢喘,死死地盯着宅内的动静。
而此刻安远道却在佛堂里,对着安贵妃安霓的牌位黯然神伤。
安贵妃是后.宫妃子,逝后自然是要葬入皇家陵墓,而皇宫为了保护安贵妃遗威,直至下葬都不曾允许旁人靠近,安远道作为安贵妃的兄长,竟也连最后一眼都不能见,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家中偷偷另立了牌位。
“妹妹……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安远道通红的双眼充满了仇恨,双拳紧紧握着,青筋暴起,悲愤似一触即发。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走进来一个侍从,行至他跟前轻声说了句:“将军,来了!”
安远道终于动了动,强忍回去满腔的悲痛,咬牙道:“走!”
出到前院中庭,赫然看到夜色下两个一黑一紫的身影立于宅门的屋檐顶上,两人皆蒙着面纱,只能从衣着和身形上辨出是一男一女。
未等安远道开口,那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已率先出声:“安将军,你可是想好了?”
安远道冷哼一声,握紧了手中的剑,“就凭你们俩,也妄想打我安府的注意,未免太狂妄了些!”
语音刚落,那紫衣女子已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安将军,你如此临危不乱,是倚仗躲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呢,还是院内那批据说是身经百战的士兵?”
此言一出,安远道顿时觉得不对劲,连忙朝天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然而四周依然静悄悄的,仿佛根本就没人潜藏在此。
他这才大为震惊,宅内宅外近千人,竟无一应声,分明已遭毒手,而他竟毫无察觉!思此,他不禁愤怒地直指着那两人,喝道:“你们竟然全杀了他们!”
那紫衣女子却不屑地笑了,“杀?可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我动手的。”
安远道从来心高气傲,哪里容得下一个小小女子在他面前如此狂妄,气得脸色发青,猛地拔出长剑,“我安远道,定要你们有来无回!”
“横竖我们有的是时间,姑且陪你玩玩。”那黑衣男子哂笑一声,从屋檐下一跃而下,长剑出鞘,剑气凌然,行走如风,直逼安远道。
“师兄!”
转眼间两人周围只如团影,看不清虚实,只听得刀剑摩擦碰击而发出的嘶嘶的声音,仍站在屋檐上的紫衣女子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盛怒之下向来潜力无限,更何况安远道原本便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
“嘶——”
一声尖锐的剑声过后,院中的两人急速分开,但见安远道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肩膀一片猩红,暗红的血瞬间染红了墨灰色的衣。
“将军!”跟着一起出来的那侍从连忙过去扶住他。
“大将军果然厉害,在下佩服!”那黑衣男子看似无恙,却不再出手,反而双手抱拳敬礼,纵身一跃,站回了原来的位置,“今夜前来,只为讨教,来日有机会再战!”
并肩而站,那紫衣女子分明感觉得到他已受了严重的内伤,顿时眉头紧蹙,从怀里掏出一瓶小瓷瓶,望向安远道,朗声笑道:“曼陀罗花果,浸酒治风,少顷昏昏如醉。安将军可要试试?”
看着那紫衣女子说话间已经拔了瓶塞,往空中挥洒了不少液滴,那液滴竟然遇空气而迅速挥发,散开为气体,院中顿时弥漫着浓烈而奇异的酒香。
想到那近千人约莫是闻了此香而昏迷,安远道两人连忙捂了鼻子,却发现屋檐上的那两人,已经一跃而起,不知往何处去了。
“花毒娘子!”望着空旷的夜空,安远道恨得咬牙切齿,吩咐道:“去!下令封城!断不能让他们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