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经书是谁写的?”郑氏顾不得叫她起身,急切的眼神不管不顾地落在如意身上。
如意强忍着要落出来的泪,殷殷看着郑氏:“这经书是我抄的,求了明春姐姐放在夫人的桌案上,请夫人责罚。”
郑氏却是一个踉跄,跌坐在圈椅中:“怎么会是你……不会的,这分明是……”她满是怀疑地盯着如意。
如意低低一叹,起身走到郑氏抄经的案桌边,提笔沾墨,微微沉吟,娴熟地写下“兰心蕙性”四字,这才抬头看向紧跟着她过来的郑氏。
郑氏虽未出声,一旁扶着她的明春却发觉她的身子微微发颤,脸色白的吓人,她却只是盯着那墨迹未干的四字,像是看见了什么古怪的东西一般。如意见母亲如此,却是心酸地别过脸去,纸上那四字,是郑氏在云娘出嫁时特意着人打了的一对白玉和合佩上所刻的,另一枚上刻的是“玉洁冰清”。
郑氏看着那四个字,正是云娘写的梅花小篆,一模一样,连落笔时的绵软都十足十像,她突然抬头看着如意,许久才道:“你为何会……”
如意上前几步与明春一道扶着郑氏回位上坐下:“当日大姑娘未出嫁时,我在房里伺候过,姑娘教了我的,我一直临着的就是大姑娘的字。”
郑氏又瞧了眼那几个字和先前送来的一叠眷写的经书,若真是临出来的,要如此相似到分辨不出,只怕也要十数年的功夫,她虽然急切,但也不是糊涂:“你把这个想了法子与我看到,是想作何?”
明春在旁瞧明白了,这如意怕是仗着会写大姑娘的字,想要到夫人身边讨好卖乖。她想起之前如意说想到大姑娘身边伺候,不由地生了几分厌恶,冷冷看着她。
如意欠身道:“当日大姑娘待我们几个都是极好,如今大姑娘没了,夫人又病着,我不为别的,只想求能在夫人身边伺候着,也当为大姑娘尽一份心。”
郑氏却是不肯相信,只是这样,要来自己身边伺候?她费尽心思把那经书送进来,让自己发现,那与云娘一模一样的笔记,都只是为了来抱月斋这个早已冷寂无人问津的地方伺候?
她已经不似刚见到那经书时那般激动急切了,静下心来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丫头,衣着打扮倒是与寻常丫头无异,模样极为不错,只是那一双眼眸却叫她看得愣住了,清亮的眼眸里透着的竟是哀痛和殷切,就这样不遮不掩与自己对视着,甚至让自己有些迷糊了,似乎对她已是极为熟悉了。
她就这么看了如意好一会,如意也并不躲闪也不多话,只是垂手站在她跟前任她打量。
明春按捺不住了,这经书本就是她送进来的,惹得夫人这般激动,如意还想留在房里伺候,若真是有什么企图,出了事她是万死难辞其咎的,她上前一步,向着如意冷冷道:“好一个没规矩的丫头,在哪一处伺候是你可以定的吗,还不快些收了这些回碧云苑去。”
郑氏却开口道:“罢了,你既然有这份心,我就成全你。但你若有别的想头,别怪我不轻饶。”如意心中一定,福身应着。
待到她退了出去,明春才担忧不已地道:“夫人,这如意来路不明,若真有什么坏心思,只怕……”
郑氏笑了,让她扶了自己到里间床榻上躺下,闹腾了这会子她早已不济了:“能有个什么图谋,如今的抱月斋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主意的都想法子要去别处,哪还能有人上赶着进来伺候。”
明春脸色微红,不自在地道:“巧月她……她是病了,昨儿还让人拿了包药回来吃。”
郑氏心里明白,也不点破她:“这丫头既然有心过来伺候,也不必拦着,就让她补了巧月的缺,帮着你一道伺候吧,省的里里外外都是你一人打点。”
明春还是不放心,想要再说几句,却见郑氏已经侧身向里躺下了,只好咽下话去,替她掖好被角,悄声无息地走了出去。
待到明春领着如意到赵姨娘和玉珠跟前说时,二人都吓了一跳,再想不到前一日还叫二人斗气使来使去的人,一下子成了大夫人的贴身丫头。
赵姨娘想了一会,却是记起当日如意就是从抱月斋过来的,莫不是大夫人叫了她来碧云苑的,才会……不对,郑氏的性子她最知道不过,当初主事时也是一副温和悲悯的,虽说有几分手段,但耐不住心软,总是想着点到即止,以和为贵,却不想最后府里上下谁都不买账,明着暗着都是吃亏。如今更是全没有半点正室的架势了,一味躲在抱月斋念经礼佛,阖府上下只知有她这个管事的姨娘,不知道这位正室夫人。她哪有手段能安排人进碧云苑来。
赵姨娘不怕,可那一头的玉珠却是有些提心吊胆,虽然她现在有了身子,顾安亭也是看得极重,但毕竟只是通房,就算是生下个哥儿来,照规矩也该送到大夫人身边养着,这如意先前才被她羞辱了一通,这下到了夫人身边伺候,只怕会借机报复。
如意并不理会她们这些心思,只是粗略地收拾了自己的包袱,跟明春去了抱月斋安顿下来。
她终于能在母亲身边伺候了,就算不能以云娘的身份,她也不在乎,只要母亲能好起来。她想过要告诉母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话到嘴边转了几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不怕母亲不信,只是怕就算母亲信了,旁人却是不信的,更要惹出乱子来,倒不如现在这般,也能尽心尽力伺候照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