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顾玉琴便挣扎着起身,让香莲如意等人伺候她梳洗,要去永和堂给孙氏请安。
香莲一边替她梳着发髻,一边从铜镜中偷偷打量着她的脸色,轻声道:“少夫人这几日瞧着倒是好了几分,不如再请那傅大夫过来给诊个脉,也能稳着些。”
顾玉琴瞧着镜中瘦的脱了形,面色青白的自己,道:“不必了,只要再将养些时日便好了,若是费了功夫请大夫来,让人瞧了以为是了不得的大病反倒不美。”她是怕孙氏以为自己病的越发重了,更不叫自己亲近诚哥儿。
绣春捧了头面来,香莲一一替她戴上,又把昨日敬茶时孙氏赏的一对龙凤赤金镯子替她戴上,道:“要不要用了饭在过去。”
顾玉琴目光沉沉地瞧了瞧博古架上的西洋钟,道:“来不及了,先去给大夫人请安。”
待下了马车,到了永和堂时,魏大娘出来接着,笑盈盈地请了安:“夫人还未起身,少夫人不如先到花厅吃茶等着。”
顾玉琴却是四下瞧着:“诚哥儿起来不曾?”
魏大娘引着她向里去,笑道:“早早便醒了,刚喂了奶,乳娘正抱着在房里呢。”
顾玉琴脚步不停:“快带我去瞧瞧。”
魏大娘却是有几分犹豫,想了想才笑道:“少夫人随我来。”
到了偏房中,顾玉琴顾不得叫乳娘起身,一把接过她怀里的小襁褓,眼睛转也不转地定定瞧着那襁褓里睁着眼的诚哥儿,声音有些哽咽:“诚哥儿,好孩子,可还认得娘亲么?”
乳娘起身站在一旁笑着道:“少夫人宽心,哥儿吃得好睡得好,长得极好。”
顾玉琴抱着软软的襁褓,心也都跟着软了,对着孩子一刻也看不够:“哥儿每日吃几次?可有哭闹?”
乳娘道:“每过一个时辰便喂一次,诚哥儿是极乖巧听话的,不怎么哭闹,倒不似别的孩子那般吵个不停。”
香莲看着顾玉琴的脸色,笑盈盈地从袖中取出一个银锭子塞到乳娘手中道:“你照顾诚哥儿用心,这是少夫人赏你的。”
乳娘吓得不敢接了,却是把眼瞟着一旁站着的魏大娘,见她并无表示,才接过来福身道:“谢少夫人赏。”
如意在后面跟着,分明瞧见了乳娘与魏大娘之间的眉眼官司,倒也明白了几分,看来顾玉琴这少夫人的名头还不如一个得脸的管事大娘,日后怕是艰难。她远远瞧着襁褓里的诚哥儿却是有几分疑惑,诚哥儿已经快要足月了,从前安哥儿这般大的时候虽然也是爱睡,但是渐渐醒着的时辰多了,更是喜欢哭闹,这安哥儿却是如同出生时一般,一天醒来的时候极少,就是醒着也是有些恹恹的,不爱哭也不爱动。
小丫头快步进来道:“夫人起身了。”
魏大娘这才上前笑着道:“既然夫人已经起来了,少夫人不如去房里候着吧,把哥儿交给乳娘照应着就是了。”顾玉琴恋恋不舍地把襁褓交给了乳娘,又叮嘱了几句,才慢慢出了门去。
孙氏坐在上位,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倦意,接过顾玉琴奉的茶,道:“你自己身子不好,不必这般早过来请安的。”
顾玉琴在旁陪笑道:“原该伺候母亲的,不敢坏了规矩。”
孙氏却是抬眼瞧了瞧,道:“怎么不见玉堂与你一道过来。”
顾玉琴脸色有些讪讪,强笑道:“他许是还不曾起身,昨儿忙了大半日,想来是乏了。”
“怎么,他不曾在你房里歇着?”孙氏有些吃惊地问道。
顾玉琴低着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昨儿晚间,她见过两位姨娘回了房,等了许久也不见刘玉堂过来,使了人去问,才知道他居然在偏房睡下了,压根不打算到她房里来,她气不过亲自去请时,他却是隔着窗户道怕过了病气,让她自去歇着,就这么过了大喜之夜。
孙氏看她绞着手绢低头咬着唇,叹气道:“虽说是为了生诚哥儿,弄得身子这般不济,但终究也是病,他要专心课业,自然得小心着些,你也别怨了他。如今你已是正房了,少不得要大度些,不要再由着性子闹,让人看了笑话去。”
顾玉琴忍着气,低低应着:“是。”
孙氏瞧了瞧外边抱着诚哥儿的乳母,道:“诚哥儿是你的生的,你自然心疼得紧,我也知道你舍不得让他离了身边,只是你如今身子是这般景况,就是给了你,你也照应不到,若是有什么差池反倒不好。他既然放在我身边,我自然也会尽心照应着,你不必太过操心,只需安生养着就是。平日实在想了,就过来见一见,只是还得忌讳着些,哥儿不比我这老东西,经不住那些病气的。”
顾玉琴身子微微一颤,眼里微微渗出泪来,却只能强忍着,依旧应道:“是。”
孙氏看她如此,有几分心软,让她坐下,才又道:“原说你既然扶了正,少不得要把这府里的中馈大小事宜一并交给你。”
顾玉琴一时忘了抹泪,抬起头来,眼中有几分希冀地瞧着孙氏,却听她接着道:“只是还得等你身子大好了才可,终究还是身子要紧,我少不得再劳累些时日。”
就这样,孙氏留着她说了好一会子,诸多事情,到终了也只是叫她不必出来操持家事,也不必去什么应酬赴宴,只需安生在房里养病,甚至连回门都未曾提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