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舅舅
“大姐姐,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很丑?”陈怜星脸上还挂着泪,半边雪白的小脸上惊心地印着五个红红地指印,高高肿起。
陈瑜星对这个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的妹妹并未有什么疼爱,但此刻也难免觉得触目惊心:“是谁打的?”
一旁的兰芝赶紧朝陈怜星身后躲,陈怜星冷哼一声:“你又不是故意地,是她自己倒霉,怪得了谁?”
陈瑜星也动了怒气,却不肯失了小姐身份与人吵嘴,只吩咐身边的丫鬟月梅:“去二门上传话,请大哥取些治外伤的药来。告诉他要好的,三妹妹还小,脸上若是留下了疤痕,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胡姨娘闻言立刻上前拦住月梅笑道:“妾身那里就有上好的化瘀膏药,给三小姐取来用吧!”
陈瑜星淡淡地瞥她一眼:“胡姨娘说笑了!咱们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儿,可家里的女眷走到哪里也都是有人伺候的,连油皮儿也不会擦伤,哪里来的什么外伤?又怎么会有这些药?倒是大哥,自小学习骑射功夫,磕碰总是难免,想必这些药是不缺的。”
赵氏颤着声儿:“还是得请个郎中来看看!也不知道伤到别处没有!”
陈瑜星看着这个继母有些无语,倒是陈怜星赶紧拽着赵氏的衣襟,可怜兮兮地道:“娘!不要!我没伤到别处!只是脸疼的很!就听大姐姐的吧!这个样子被外人看见,女儿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陈琪星又在一旁冷嘲热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放着现成儿的药不用,非要张罗着去外院找!”
胡姨娘狠瞪她一眼,笑着对陈瑜星道:“太太、小姐是尊贵人儿,自然不会备着那些药。妾身是个糙的,确实是有的!”
“原来是姨娘的东西!”陈瑜星笑了笑,“三妹妹还小,尚未说亲,怎好就偏了姨娘的东西?”
胡姨娘接二连三的被人打脸,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若是平常,她根本不担心陈瑜星去给陈瑜阳告状,一个毛还未长齐的小子,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也曾经对自己言听计从,他就是知道又能怎样?只是今日外院里有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才故意阻拦。
见胡姨娘又被人公然鄙视,陈琪星涨红了脸,冷笑道:“大姐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自家姨娘的东西不能用,难道倒去用人家男人的东西?”
陈瑜星也按捺不住,冷笑一声:“我竟不知道,嫡亲的大哥竟然成了‘人家’?何况我也吩咐了,告诉大哥是给三妹妹用的,难道二妹妹以为大哥会拿个用过的进来?”
陈怜星也忙道:“大哥才不会那么小气!肯定是拿没用过的给我!”
陈琪星见她二人合伙针对自己,想也没想便冲口而出:“我整日呆在内院,可不曾与外院儿的男子有半点沾染!哪里知道这么清楚!”
此话一出口,竟是气的陈瑜星身子晃了两晃,便软绵绵地朝后倒去!
陈怜星离她最近,惊叫一声:“大姐姐!你怎么了?”
月梅也惊叫一声,死力托住陈瑜星,才让她没有直接摔在地上。胡姨娘呆了一呆,也赶紧唤了身边的素绸去请郎中。素绸匆匆忙忙朝外走,撞在一个小丫头身上。那小丫头被撞的退了几步,又踩在胡姨娘的裙子上,胡姨娘本想去看看大小姐,刚一迈步就被踩住了裙裾,便站立不稳,她身旁的丫鬟婆子都匆匆忙忙地伸手去扶。奈何屋子里人多拥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胡姨娘和身边的丫鬟婆子就摔了一地。月梅使了个眼色,与她一起服侍大小姐的月竹便趁机跑了出去。陈怜星没想到大姐姐居然会被气的晕了过去,也有些害怕。忙拉着赵氏,守在她身旁。
这时便听门口一声大喝:“出了什么事?这是怎么搞得?”
陈怜星心里一紧,终于来了!赵氏听见这声音,身子抖得更厉害。
正是指挥使大人陈耀邦回府了,身旁还站着一个面生的男子,五十余岁,身材消瘦,面容清癯,见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
陈耀邦见胡姨娘摔在地上,也管不了许多,直接冲了进去,踢开压在胡姨娘身上的两个小丫鬟,将她扶了起来。
胡姨娘发出一声抽泣,“老爷!”陈琪星也红了眼眶,扑过去伏在胡姨娘身上大哭:“爹爹!幸好您回来了!”屋子里全都是她们带来的仆妇,见状也都哭了起来,一时之间屋子里闹哄哄地,嘈杂不堪。
看看门口已经偏过头去的男子,陈怜星也大哭起来:“大姐姐!大姐姐你怎么样了?”一面哭叫,一面用眼角偷瞟屋外的男子。那人果然回过头来,焦急的目光在屋里扫视。屋子里几乎全是女人,又乱哄哄地,他一个外男,也不好总盯着人家女眷瞧。正是无计可施的时候,却见自己的亲外甥陈瑜阳匆匆而来。
见到自己的舅舅,陈瑜阳一愣,满面喜色地向他行礼:“舅舅!您怎么突然来了?”
见到这个多年不见的外甥已经长到快与自己一般高,王德成很是有些感慨,只眼下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便指指门内:“快去看看你妹妹!”
陈瑜阳点点头,也不废话,径直进去。一眼便自己妹妹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身旁只有她的丫头月梅守着,不禁攥紧了双拳。
“大哥,快把大姐姐抱到我屋里去!”陈怜星忙叫他。
陈瑜阳这才注意到,赵氏和陈怜星都在妹妹身边几步远,小心护着,有人走近便提醒她们不要踩到陈瑜星,脸色缓了一缓,抱起妹妹,起身出来。
陈怜星忙跟上去引路,将他带到东厢房,自己的屋里。赵氏和王德成也跟了过去,只是王德成在外间便收了脚步,坐立不安。
陈瑜阳进来时便吩咐了人去请郎中,不多时满头大汗地郎中便被请了来,见到怜星就是一愣——这正是先前那个郎中,他才刚刚回到家中,就又被请了过来。看着陈怜星高高肿起的脸,他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三小姐也太多灾多难了些!
哪知陈怜星却不让他看伤,只急着催他去看陈琪星。郎中这才闹明白自己要看诊的是大小姐。陈瑜星只是一时气急攻心,郎中施了几针便缓了过来,却不肯开口说话,随大哥怎么问,都是默默流泪。
陈瑜阳是个爆竹脾气,见状便急得直跳脚,还是陈怜星拉住他:“大哥,大姐姐才醒,让她缓一缓!”又道,“外面还有客呢!”
陈瑜阳只得退了出来,陈怜星也跟出来对王德成道:“我听见大哥叫您舅舅,便厚着脸皮叫跟着叫吧。舅舅也随我进去瞧瞧大姐姐吧!”
见王德成有些犹豫,陈怜星忙道:“我还小呢!舅舅又是至亲,我屋子里又有这么多人,舅舅不必担心!”
见她小小年纪说话伶俐,心思通透,王德成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看到她半边脸还肿着,却里外忙着张罗照顾外甥女儿,心里不由便多了两分好感。他却是个谨慎的人,并未多言,点了点头便沉默着走进内间。
一看见那张酷似自己小妹妹的脸,王德成的眼睛便湿润了几分。陈琪星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睁眼看到自己舅舅,不敢相信之余,眼泪就流的更快了。
一旁的陈怜星心里也格外纳罕——看这情形,大哥大姐虽然亲娘早逝,但与母舅的情分还是很深的,那为什么上一世,到了大姐要出家的时候,她这个嫡亲的舅舅不仅从未出现过,甚至连问也没问过一声呢?
自己算着日子回来,不仅是要在路上救人,也因为她清楚上一世的这一天,这位王家舅舅也是在这一日来了府里,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晚上大姐就被连夜送到了庄子上。她听到送大姐去的两个婆子嘀咕,知道了王家舅舅是何时急匆匆地到了府里,又是如何连饭都没吃一顿便怒气冲冲地离开。跟着,大姐就“病”了,被送到庄子上以后,也日夜被人看管着。那时自己也无心管闲事,直到过年前,自己和娘亲被接回来过年,这位大姐却被留在了庄子上。等到过了年,就莫名其妙的出了家。而陈怜星如今的目的只有一个——她不能让大姐出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