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人动了动,低声道了句,“我出去接电话,你继续睡。”话音一落,她就感觉到身旁的温度骤降,不禁又将被子往上拉了点,没吭声,想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卧室没有开灯,她睁开眼睛,看见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望了一眼,蓝莹莹的光映在他清俊沉静的脸上,明灭不定。
隐隐约约能听到他走至阳台上低声地与人交谈,却似刻意不想吵到她,所以无外乎是“嗯,嗯,好,我知道,再见”这样简短的几个字,倒是电话那头的嗓门比较大,语速也特别快,叽里呱啦的一通,快速而模糊。
“这个时侯打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等他挂断电话重新上床,她睡不着,索性随意地问了句。
“还没睡着?”
“废话。”
“嗯,没什么,一个朋友打来的。”他轻描淡写道。
她哦了声,便不再说话了,夜深人静,只听到两人平静如常的呼吸声。
如果真没什么要紧事,这么晚打来,那人真真有毛病。
她信才怪。
不过既然他已表明无意透露,她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追问下去。
李涟漪在做娱乐主持人时,曾采访过一位获奖无数的当红女影星,四十多岁但美貌如昔,依旧风华绝代,可一直令人疑惑的是,她这么多年来在戏中穿过那么多回婚纱,却在现实中从未考虑过踏进婚姻的围城。
彼时李涟漪问到这个问题,那位影星抿唇一笑,却令人觉得她苍老憔悴了许多,她说,有一个人让她记挂了很多年都忘不掉,而心就只有这么一个位子,所以再也没有人能住进去,索性就这样了,忘不掉就不要忘了。
要有多坚强,才敢这样念念不忘。
李涟漪做不到。如果回忆真的可以抹杀掉,那么她愿意让过往成为彻底的空白。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成为夜里梦魇中掐喉索命的厉鬼。
有些记忆就是如此,像创口贴,表面斑凸,触及是痛,掀开便是鲜血淋漓。
第二天一大早,与二老吃完饭,李涟漪便坐了顾方泽的车,上班去。
她自己也有车,甲壳虫,还是前些年她在上大学时就已买的限量款,有点旧,修了好几回,也不是买不起,但她一直没舍得换。平时她是极少坐他的车去上班的,这次因是直接从机场坐出租车来的夫家,离工作的地方又确实远,想了想还是上了车。
“就这么不愿意上我的车?”她正系着安全带,听他那么一说,抬眼看向他,面无表情但线条完美的侧脸,实在是看不出他的情绪。
“啊,主要是怕引起骚乱。”这个头条人物走哪也能刮起阵飓风,更别说去电视台这种新闻嗅觉敏锐到变态的危险地带了。
“嗯,说得也是。”他踩下油门,平静回应。
一路上李涟漪就撑着下巴瞅他。你说这世界上咋有这种自恋得如此坦然的人呢?偏偏还能让人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怪不得他。
话说回来,自恋,也是要有资本的。
而顾方泽,确实有这条件。
黑色奥迪距离电视台还挺远的时候李涟漪就出声了,“到这里停就行,我自己走。”离上班时间还早,不急。
顾方泽看了她一眼,踩下刹车,说,“你没有开车过来,我下班来接你。”
李涟漪觉得诧异,“我下班来接你”这句话结婚四年来她可是第一次听见,但也没想太多,抿唇笑了笑着回望他,“又不是没开车就回不去,我坐TAXI吧,不麻烦你了。”
他也没坚持,给她开了电子锁。
下车时,他手撑在方向盘,靠在真皮座椅上,侧过脸来冲她微笑,“一个人也行,可别忘了回家的路。”
她就这样站在街角处目送车子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可心中还是纳闷不已,莫非顾公子今早出门时脑袋被门夹了?今天怎么尽说些奇怪的话?
这让她不适应。
她已习惯原来的相处方式,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彼此互不干涉,互不勉强,当然,什么都可以谈,就是不要谈爱情。结婚嘛,本来就是一个从爱情转向亲情的过程,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那么麻烦地走爱情这一步?干脆一步到位就好了。
她的这番“婚姻论”曾无意给卫放听到,那厮完了盯了她半晌,才摇头晃脑地感慨,“如果我是你老公,听你这么一说还不抡圆了胳膊抽你……啧,真想拿铁锤敲开你脑袋瓜子看看,里面装的是大米还是糟糠啊。”
那还是两年前的事,卫放和她认识也不过一年多,但两人都牙尖嘴利的嘴皮子功夫一流,加上又是同一个圈里做主持人的;说不上相见恨晚,倒也成了关系极好的朋友。
当时她直觉就是想冲他翻个白眼,可不知怎么的,却突然觉得没有丝毫力气。
脑子里嗡嗡作响,有什么在拼命叫嚣,头疼欲裂,几乎要让她哭出来:苏唯一,苏唯一……
哪里装的是大米和糟糠?是苏唯一。
那个她不够坚强,但无论怎么努力忘记,却依旧念念不忘的苏唯一。
李涟漪才刚走进电视台办公楼,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古小鱼就凑到跟前暧昧地冲她眨眨眼睛,“涟漪姐,我看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