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滚到了楼梯的拐角终于停住,耳边是粗重的喘息,急促而虚弱。
一个咬牙切齿的,夹着狂烈的怒气与不知名情绪的低沉嗓音在她耳际响得几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那热得吓人的鼻息裹成一团直冲她的耳朵扑来。
他在她耳边说,“还跑?看你往哪儿逃?”
那一刻,李涟漪承认自己真的非常非常的矫情。她在这个已阔别一年之久的怀抱中捂着嘴巴,一开始是小声的压抑的呜咽,最后泣不成声。
他不在身边了,她知道她想念他。可她没料到会是这么的想,欢喜又害怕,激动又恐慌。这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快要将她淹没了。
她就这么哭了许久,顾方泽也开始有了动作。两人还这么躺在楼梯拐角的地板上,他伸出手慢慢抚摸她的发丝,她蹙得死紧的秀眉,她流泪的眼睛,她轻轻抽动的鼻翼,还有为了克制哭声咬得发白的嘴唇。
最后一一用亲吻覆过。
刚就近打了病房内紧急电话的杜程程站在三楼楼梯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可怜顾大少哟,手上本来还扎着吊瓶的针呢,就这么硬生生地扯落开了,现在手背上触目惊心都是血。
还有这样一摔,也不知有没摔出什么毛病来。
瞧瞧这场面,真是太他妈言情狗血了。
只要是B市人都知道,市医院三楼的那间高干病房从来只有皇亲国戚级别的主儿才住得进去。这高干子弟也分三六九等,医院向来就是一等级制度分明的地儿,所以你要不是个国家正厅级别以上的官儿打不准还住不进去。
最近时日这堪称总统套房般设备齐全服务高端的病房住进了一货真价实的大人物……人家那出身,顾老将军知道吧?全国只要常看新闻联播的就没哪个没听过,那可是国宝级别的元帅!当年抗美援朝那会儿让美国大兵闻风丧胆的大英雄!人家病逝时连国家元首都来参加葬礼了的。再说说顾德海,赫赫有名的军区首长,年轻就也是援越解放军的师长!这两个一个是那小主儿的爷爷,一个是他爹,他姑姑是现任外交部官员顾梅,还有他外公……
随便哪个拎出来都是叫人头皮发麻的名号。
更别说还有“B市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商业巨子”这一头衔扣在那儿呢,皇亲国戚也不过如此了,怎能不叫医院战战兢兢小心伺候。
本来这胃病嘛,多养着便是好的,偏偏这主儿唯恐天下不乱好好躺着不干,不知怎么搞的居然从楼上摔下去。这一摔不得了,腿部骨折,轻微脑震荡,加上身上零零散散的擦伤……
这回把院长都给惊动了,急惶惶地亲自领着院里最好的大夫前来救驾,那哗啦啦的阵势不是一般吓人。
顾方泽昏迷的前一刻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真是恶狠狠,像要将她的耳垂肉儿都撕咬下来一样,“你要敢再跑,看小爷醒了怎么收拾你!”
就那会儿还能说话,字字透着吊儿郎当的纨绔风,可那就是赤果果的威胁,警告,真的不能再真……说完就晕过去了。
李涟漪坐在病床边试图挣开他的手。
这人昏迷的时候力气还那么大,死死地勒着她的手腕一刻都不肯松,也没控制力道,被他抓着的那处已经隐隐淤青,又酸又痛。她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可掰下一个另一个马上就自发圈了回去,往往复复的,最后瞧得一旁看着的杜程程都受不了了,道,“掰不开就算了,你让他抓着不得了。”跑了的老婆回来了,可没说不会再跑啊。顾少这么做是情有可原滴。
李涟漪瞧了眼身边正满头大汗忙碌着的医生护士,眼圈发红,道,“他抓着我医生没办法给他上药。”
杜程程失语了会儿,脸皮又是一阵抽搐,“受不了,这他妈的也太酸了……”这两夫妻也忒能折腾,不是离家出走就是伤筋动骨,非把周遭弄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末了还不忘让大伙儿酸掉一大排牙。
“谁让你跑的?你不跑会出这事儿吗……我说你跑什么跑,李姑娘你也忒没骨气了,这胆老鼠都比你大吧?顾少又不会吃了你,就算吃了你也不是这个吃法……”这话训着训着到后头就变了味,察觉到几名护士正暗自偷笑,李涟漪脸不禁一烧,恼羞成怒了,“杜程程,你再不走我让卫放来接你!”
一下子被戳到罩门,杜程程嘴角一僵,“得,过河拆桥说的就是你。”
之后含糊嘟哝了几句招呼也不打,拎起包急匆匆地就跑了。
真真像是后头有鬼追似的。
可不是嘛,爱情这东西就是个鬼,看看这些个天之骄子都被整成啥样儿?
李涟漪迷迷糊糊醒来,触目所及的便是满室的黑暗。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药水味儿。
脑子一时还未清醒,她睡眼惺忪的努力想了会儿,才猛地一起是在医院里,先前一直任顾方泽拽着实在是累。后来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就趴在床沿边睡了过去。
才稍稍一动,脖颈处传来的尖锐酸痛让她不自禁倒抽了一口冷气,眼角余光冷不防瞥见病床上沉静的睡颜,呆了一呆,忽然就忘了睡姿不当带来的不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