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玖讪讪的收回手，有点尴尬：“你没睡啊。”

殷雪不说话，也不怎么看他。很快半眯起眼睛，又是一脸要睡的表情。

“我明天要离开这里，去办点事。大概两个，不，一个多月就回来。”东方玖自顾自坐下说起来，好似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岛上什么都有，医生也很好，只要你配合。我回来的时候会带弗兰再来看看，好歹他也算个权威，多看看医生也没坏处。我爸妈那里……”东方玖絮絮叨叨，终于还是有点说不下去。他停下来，握住殷雪没插针的手，感觉到那一瞬间的颤抖，心压抑的厉害：“雪，等我回来，你愿意做我的新娘吗？”

殷雪只是稍稍看了他一眼，然后抽回手。

东方玖固执的再次握住她的手，握紧：“等我回来，你嫁给我吧。”

殷雪终于睁大了眼瞪着他。她使劲的抽手抽不出来，用另一只手撑着坐起来，手一挥，毫不在乎上面的针管便打过去，吓得东方玖连忙放手捧住那只打过来的手，上面针管里已经有血液倒进。

“你干什么！”东方玖又惊又怒，还不敢再施力，轻易便被殷雪脱开。殷雪看一眼针头，手按上去，直接把针头一拔仍了。血顿时涌出来，鲜红鲜红的，滑下手背，迅速染红了洁白的羽被。殷雪掀开被子要下床，被东方玖一把抱住摁下，“你到底要干上面！”

殷雪使劲挣扎，血液溅得到处都是，东方玖抓住那只手，用羽被压住血口：“不要乱动！”

殷雪脱不开手，眼睛都烧成红色，突然狠狠一口咬在东方玖手上。十分狠得一口，利齿嵌进血肉，血点点滴滴，汇成溪流，洒在已经红了一片的羽被上。

东方玖任她咬着，他并不觉得痛，心破碎的厉害。

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感觉到那一股强大的怨念，那是恨！恨得身上每一寸都燃烧了起来，叫嚣着要把一个人烧成灰，灭得一干二净。

他突然后悔了，在此刻后悔了，真真正正的悔得肝肠寸断。这是他想要的吗？留下了最深的痕迹，这辈子不会忘却……代价是永不原谅，恨入骨髓。

他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东方玖这一走，走了五个月，刚开始每天一通电话交到殷雪手里。电话里只有东方玖的声音，先是滔滔不绝的讲自己的事，然后问一下你最近怎么样，热吗？冷吗？还挂水吗？开始吃东西吗？胃难受吗？……每天说到说不下去，只剩下沉默，直到听到浅浅的呼吸……是睡着了吧，于是一通电话持续了一夜。

一个月后，这样“缠绵”的电话突然停了三天，然后频数锐减，从一天一次变成三天一次，然后一星期一次，再然后半个月一次，再后来电话再不用转交到殷雪手里。电话也不会再通一个晚上，只含糊的问几句最近怎样，得不到回复便也很快就挂了，一会儿的事情。

殷雪也几乎在病床上躺了五个月，先是发烧了近半个月，差点烧坏脑子，然后是从不愿意吃东西变成习惯性厌食，整天连水都不想喝，都靠营养液啊葡萄水吊着。东方玖的电话一般都放在她耳边，她半清醒着的时候抬不起手关，睡着了就更加不可能关了……于是东方玖的电话才打得那么顺畅……

又过了半个月，朝暮舞再也受不了“植物人”一样的殷雪，端着稀薄如水的粥灌进去，呕出来就擦干净再灌，呕呕灌灌了再半个月，终于不会呕了，胃肠走向正常化。东方全家拜倒在朝暮舞小姐的铁腕之下，感叹——真下的了手！不过，大家觉得东方玖的电话少了也是殷雪肯乖乖配合的一大重要原因……

这样慢慢调理了又两个月，殷雪终于被认准“出院”，东方家的医生及护士小姐含泪欢送，祈祷她老人家再别想不开的病了……

殷雪的头发因为营养不够而被迫剪短了。剪的时候殷雪没有反对，一双无神的杏眼不咸不淡的看着自己的头发一寸寸短下去，看得理发师的手都抖了，剪到腰际便再也下不去手。

大病初愈外加头发变短的殷雪显得出奇的文静，可以一个人在亭子里坐一整天。她也笑，也会说说话，可是感觉上与以前一点都不一样。

东方玖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女人。0岁的样子，及腰的长发，白皙圆润的脸，一双清泉一样的眼睛，极是文静。东方夫妻俩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停在她的腹部，纤细的身材，那微隆的小腹不是加件衣服就能盖住的。

东方玖介绍：“她叫方祈俞，我带她回来结婚。”

“几个月了？”

“四个月。”

东方望盯了儿子很久：“你决定了吗？”

东方玖苦笑：“我考虑很久了。”

袁缘还没从自己猛升级为奶奶的惊喜中反应过来，被东方望扶走，临走他回头说：“她在后院的小花园，你见过她再决定吧。”

小花园，满地都是各种细碎的小花，红的粉的蓝的紫的，缤纷可爱。朝暮舞和几个女仆正高兴地跑着，一会儿聚一起，一会儿散开。

东方玖走近时，她们正好散开，露出中间一个蒙着眼睛的少女。原本也挺圆润的小脸削尖了，及膝的长发短了一段，依然是翩若惊鸿的秀美，却少了灵秀的可爱，莫名的使人伤心。

看来她们在玩抓鬼的游戏，殷雪举着手，一路晃晃悠悠竟然是朝着他所站的地方走过来。东方玖几乎不敢呼吸，怕吓跑了懵懂的走过来的天使，一身白衣，那样的纤弱，仿若透明。

一步，两步，步步都踩在东方玖的心尖上，就像受到召唤似的，他轻轻地走过去，探出手，眼看就能碰到她，把她抱进怀里，抱紧，再紧一点。告诉她，他是怎样的煎熬在思念的痛里，彷惶着想坚持爱下去，披荆斩棘了好久，却依然是找不到一条可以走下去的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