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熟悉的地方，叶小绿按着太阳穴，选了个边角坐在普通抢救室的外面，旁边放着那台已没电的笔记本电脑。这里是湖州市最好的医院，恰好正是那家抢救割腕自杀的金若雨的那一家。这一回，“故地重游”，居然又是带了一个自杀的人来。

不知下次会不会论到她自己呢……

“吃不吃？”季雪脚步匆匆地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大袋水面包饼干之类的东西，大有守在这里几天几夜的势头。

季雪打开塑料袋，蹲下来，将袋子里的东西伸到叶小绿低垂着头的也能看到的地方，“再不吃东西你也该进去掉葡萄糖了。”

“你最好劝她吃东西，因为现在葡萄糖也没得吊了。”说话的是其后忽然的郑舞，他一连睡眼惺忪，扬着手里的几张票据，“我可把钱口袋里和卡里的钱全给他垫付上了，现在我可是连瓶水也买不起了，你们谁想吊葡萄糖拜托等钱拿来再说……我说你们两个女的，一个是模特，一个是秘书，怎么口袋里连多点钱也不带呢？”

季雪和叶小绿闻言互看一眼，皆是一脸无奈摇摇头。

“有什么办法，我的钱全在那里管着，至于绿嘛”季雪说完看了看默默拿起水喝着的叶小绿，“虽然是秘书，但也不是个理财能手，其实她现在做的已经越来越不是秘书份内的事喽。”

“季雪，你说什么？”叶小绿忽然回过头看她，目光冷冷地质问。

“我……绿，我是说……我开玩笑的。”季雪面对叶小绿突如其来的变脸之举，原本一脸开玩笑的样子现在变得莫名其妙，甚至都有些结巴了。“绿，你怎么了？”

“没事！”叶小绿声音很轻，脸色和腔调却变得越发凝重，说完继续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真是恶心！

季雪身上的冷水的味道真是难闻至极，叶小绿扬头猛喝一口水，心中忿忿地。刚刚的几根烟，几瓶酒，几杯咖啡，救护车的匆忙，纷繁的人群，以为可以冲淡她身上的味道。

没想到，当一切沉静下来，等在救护室外，如此强大刺鼻的消毒药水味都没能掩盖住她身上的冷水之香。叶小绿想到这里，掩住口鼻，窒息地喘着粗气。

不知何故，她对这味道简直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了。

“已经过午了，他还没醒过来，要么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我先去开店了。”郑舞抓起一个面包，一包饼干作势要走，却被叶小绿猛抓着胳膊拦住。

“人都要死了，你还想着开店？”

“他喝酒吃安眠药和我卖咖啡有什么关系？”郑舞说着翻了个白眼，打开饼干吃着，“你还想干什么？救护车也叫了，钱也交了，剩下的事就看医生的了，救不回来就直接去说地那报道，救回来了就接着天天喝咖啡叫艾买，照样三天两头不差钱的赖帐，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吧，还想要我怎么样？”

郑舞睡眠不足，此刻也是一脸不耐烦，边吃边说，嘴里时不时喷出饼干碎屑，令人恶心。

叶小绿嫌恶地向后靠坐着企图离他远点，但还是抓着他的胳膊，“不许你走，也许一会儿要有需要男人做的。”

“你留我下来就为这个啊？让我伺候他？”郑舞夸张地瞪着眼，拿着快饼干指了指抢救室的门口，“一个自己不想活着的家伙，凭什么我们这么对他？”

叶小绿一时语塞，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这样对郁孟白。有时候想想，真的是喜欢他么？听过那么多真真假假的关于他的故事，又亲眼“见识”了他的态度，他还是那个电波里说自己愿意陪着她死的大哥哥么？还是那个声音温柔性感，为他延迟了两个小时节目到深夜的男人么？

现在，她坚强乐观地活着，他去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想不通了，嘴巴里支支吾吾，只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许走！”

郑舞做仰天长叹的样子，“不卖咖啡我喝西北风去啊？”

叶小绿皱了下鼻子，“这话你也懂？你真的是个华侨？”

“想让我证明啊？”郑舞露出一副懒得和她挑衅的样子，被抓着胳膊也就索性不动了，饼干吃完了，打开面包继续吃着，“你们不是很有钱么？替他还我吧，没有你们我还真不想理他。”

“会给你的，只是现在没这心思，人都还在抢救呢。”郁孟白的抢救无非就是洗胃，和钱多显少也没太大关系，只是叶小绿心中一团乱麻，忘了要打电话叫送钱来。

也许她脑中浮现原司青的那张时而玩世不恭，时而又深情款款，变幻无常的面孔。

已经好几天不见他了，他在干嘛？去了原家总部么？见到原泽红了？还是会从此和她一样失踪，不再回来了？那天他突然莫名其叫她走赶快离开，刺激得像港台黑帮片，他究竟在做着什么或者说，即将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绿……绿！”正思绪烦乱时，季雪推了她一把，口里唤着她的名字。

“嗯……嗯？什么？雪？”叶小绿眨眨眼，回过神来，看着季雪，那一张蜂蜜色小巧俏丽的脸蛋，令她一慌神儿回到了十五岁，只是须臾，被冷水的味道又牵引回了现实，于是继续冷冷地问，“怎么了？”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跟你说的，你听见了吗？”

“嗯？什么？”叶小绿茫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了？”

“叶小绿！”突然响起的声音，恍惚感，仿佛不该这里出现原司青。

叶小绿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皱眉凝视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这里，那一瞬间，冷水的味道弥漫在鼻息，那是来自她潜意识里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明明想念，但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又冷又硬的，叶小绿自己都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原司青脱下长呢料风衣外套，随随便便丢在叶小绿身上，挨着她坐了下来，“听说你梦中情人寻短见了，正在抢救，我这新欢总也要来看看旧爱，表示一下吧。”

“恶心！”叶小绿将几乎罩着头抛来的厚重风衣丢还给他，反而看向季雪，“你告诉他的？”

“我只是打电话给叫他拿着提款卡来，谁知道……”

“别怪她，季美女的跟班一向胆小怕事，经不起吓，这种人会被我收买很容易吧？”原司青说得得意洋洋，甚至拿过季雪摆在一旁的购物袋，随意地挑选着吃的东西。“情况怎么样了，胃都洗得什么也不剩了吧？”

叶小绿看着他的埋头食品袋的样子，心中忽然涌上不祥的预感，他刚刚的样子，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他也曾神通广大到连郁孟白的私人号都找得到。

“原司青。”叶小绿忽然沉默中唤了他一声，不轻不重，令在场其他两人皱眉回头。

反倒是被叫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头也不抬，吃着饼干，“干嘛？”

“你”叶小绿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吞咽了一口口水，“昨天你是不是找过梦白，和他说了什么？”

“什么？”原司青挑眉，一脸无辜的样子。“怎么可能，我又不认识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