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闻言默默点头,旁的都不重要,只有这一句是最最重要的。有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夜凉如水,晚风带着些许花香气息,缓缓吹进房中。
陆婧婷独自一人坐在桌边,看着那桌上忽明忽暗的烛火,默默出神。
原本一直熟睡的霍天佑忽然无声无息的醒了,他一点都没有惊动身边的妹妹,一个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来到陆婧婷身边。
陆婧婷回头时,他眨了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轻声道:“娘亲,你怎么还不睡?”
陆婧婷有些惊诧,没想到他居然醒了,忙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娘不困,倒是你怎么还不睡?”
霍天佑觉察到了大人之间那份不安的情绪,他身子微微前倾,靠进娘亲的怀中,小声道:“我做了一个梦,很吓人。”
“来!”陆婧婷伸手抱他,然后把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坐好,柔声道:“不过只是一个噩梦而已,没关系,不要怕。”
霍天佑抬头茫茫然的瞅着陆婧婷,喃喃道:“我还是觉得很害怕,梦里面爹爹和娘亲,还有妹妹都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陆婧婷有些心疼地望着儿子,那孤单无助的眼神,猛烈的撞击着她的心。这些日子,他一定害怕极了,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父母又不在他的身边。
陆婧婷满含愧疚地亲吻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天佑不要怕,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霍天佑认真地眨眨眼睛:“真的?”
陆婧婷轻轻地点点头,伸出小指头和他拉钩保证,道:“嗯,我保证。”
霍天佑认认真真地和她做了约定,随后一脸纯稚地笑了笑,小脑瓜蹭向了陆婧婷的怀中,偎着令他心安的亲人,寻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又静静的睡去。
陆婧婷听着他均匀地呼吸声,知道他睡得很安稳,她低头看去,只见他的粉色的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免心中感叹道:但愿他能做一个美梦,一直到天明。
陆婧婷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天亮。
大人之间的紧张气氛,自然而然地也让孩子们感受到了不安,虽然大家都有意避讳着,不再孩子的面前提起什么,但神情之中隐藏的焦虑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孩子那晶亮无伪的眼睛。
陆婧婷回到湖州已经三天了,但蔡凤生却依旧迟迟没有派人捎过来只言片语的消息。
他之前原本答应过的,会马上给自己消息的。
陆婧婷担心他会冒险行事,焦虑不安,好在杭州离着这里还不算远,所以她想带着孩子们过去找他。
陆老太太和沈氏并不同意,她们好不容易才把她盼回来了,怎会如此轻易让她再次离开。
陆老太太道:“他们有他们的计划,咱们也得有咱们的打算。你哥哥虽说聪明心细,但人都嘛有不小心!难免百密一疏,万一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咱们也得有个准备。”
“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婧婷,你现在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实在不方便出门,还是留在家里等消息的好。”
陆婧婷听从了家人的劝说,自己就算是着急也没用,过去了还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反而添了累赘。
陆婧婷花了很多时间用来陪着孩子们,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们觉得安心。
陆老太太和沈氏则是彻夜不眠地商量着办法,想着万一事情失败了,如何给家里人谋一份平安的出路。
***
幽静无声的书房,清香袅袅的薄烟从香炉的缝隙钻出来,叫人闻之心旷神怡。
江淮扬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神情严肃,站在旁边的手下一个个则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人没找到,你们回来做什么?”江淮扬的语气冰冷。
为首的年轻男子上前道:“属下无能,搜遍了这个叶城,也不见那人的踪影。属下猜想,他们一定是早早就跑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江淮扬对于自己上次错失大好机会,万分懊恼,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再犹豫,而是会果断出手,当机立断地了结蔡凤生的性命。
江淮扬回来之后,整个人一直都绷得紧紧的,思及新仇旧恨,他的心中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只要一想起蔡凤生,便恨不能将他置于人前百般羞辱。
今天,原本是他儿子江庆的三岁生辰,可他这个做爹的,回来之后也没有去看过儿子一眼,只是回到书房继续忙着。
江庆是他的长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江府上下对他皆是疼爱有加,唯独江淮扬总是淡淡的,仿佛那不是他的儿子,而是别人的儿子。
杨蓉蓉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肯耐住性子,事情总会有转机的那一天,可惜,事情并没有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江淮扬的心不在焉,让她失望,也让她怨恨。
从前,她只是以一个女子的身份,默默地爱着江淮扬,所以就算他不领情,不接受,她也无怨无悔。可是,现在她是一个母亲,她有一个幼小的儿子,很多时候,她能给予孩子的东西是非常有限的。她的儿子需要一个慈爱的父亲,而她也同样需要一个体贴的丈夫。
带着积压己久的情绪和委屈,杨蓉蓉来到了江淮扬的书房外,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有声音道:“给我把找出来,就算是把这个地方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是,属下遵命。”
又是这样的对话,杨蓉蓉已经数不清自己已经听过多少回了。每一回他都是这样的激动,这样的愤怒,杨蓉蓉沉静的脸庞上没有表情,她抬手轻轻叩响了房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江淮扬坐在阴暗处,就像是一个阴测测的影子,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
其他人见状,纷纷识相地退了出去,反手关好了房门。
杨蓉蓉静静地站了半响,方才开口道:“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江淮扬答非所问,只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先回去吧。”
杨蓉蓉冷笑一声:“你有什么好忙的?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那个人。今天是庆儿的生辰,他盼了你一整天,你知道吗?”
江淮扬很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个重要的日子,他的表情有些不大自然,但他坐在阴影里,杨蓉蓉无法看得清楚他神情的变化。
“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去看他。”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杨蓉蓉听著,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痛起来。
“他是你的儿子,你不能这样冷漠地待他!”杨蓉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
江淮扬道:“不必多说,我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杨蓉蓉一改平日里的温和柔顺,语气犀利道:“庆儿他哭得有多伤心,你知道吗?你是他的父亲,亲身父亲,可你却连多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我问你,你到底明白些什么?”
江淮扬听了,起身看着满脸悲伤的杨蓉蓉,眉目里透出一丝疲惫,低声道:“今天是我不好,你不要难过,明天一早我就去看庆儿,好好补偿他。”
杨蓉蓉微微摇头道:“到了明天,你还是一样的会忘记。因为在你的心里,我们母子俩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在你心里最重要的只有她,只有那个已经把你彻底忘记的人。”
“你别浑说!”江淮扬瞪了她一眼,目光带着几分寒意。
杨蓉蓉却丝毫不惧,依旧冷冷道:“怎么我说错了吗?江淮扬,我跟了你八年了,我把我这辈子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可你呢?你又给了我什么?”
江淮扬道:“我待你素来不薄,这家里什么都是你做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谁稀罕这些?对着一个冷冰冰的丈夫,对着一个冷冰冰的家,就算是有金屋银屋又能如何?我不稀罕!”
杨蓉蓉眼圈猛地红了,只是忍着不肯落泪,道:“这么多年了,你可曾和我好好地说过话?你可曾好好地陪过庆儿?不,你什么都没有做,你把你的精力,你的时间都用在了那些毫无意义的地方。”
江淮扬的脸色极为难看,“我知道我这多年来冷淡了你们,但我有我的苦衷,婧婷一日不回来,我的心便一日难安。”
杨蓉蓉的心仿彿被细针刺了一下似的,刺刺的疼,“你就算找回她又如何?七年了,她要是想回来,早就回来了。是你,是你自己迟迟认不清楚现实,她已经不爱你了。”
“为了一个已经不爱你的人,深深伤害那些爱你的人,你觉得值得吗?”
江淮扬提手一摆,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冷冷道:“我和她之间的感情,还轮不到你来说!她是我的妻子,她怎么会不爱我?”
杨蓉蓉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嘴角,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好啊,那你就把她找回来,看看你们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美好。至于我,我已经没有耐心在等你回头了,给我一纸休书,休了我,让我可以带着庆儿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