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幻想无数次的重逢,终于实现,可偏偏这一切都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江淮扬的脸色骤然降成霜打般苍白,他不知所措地望着陆婧婷,死死地瞪着这个眼前这个女子,大脑一片空白。
她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仿佛隔得很远,只要伸手轻轻一碰,她便会幻化成一缕轻烟,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陆婧婷的身上,尤其是江淮扬带来的手下,人人怀疑地竖起耳朵,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苍白女子,竟然会是将军大人寻找了多年的妻子。
她怎么会在蔡凤生的身边?
这样深刻的疑问,也同样困惑着江淮扬的心。
陆婧婷十分不便地屈身行礼,旁边的霍东起忙不迭扶住她的身子,却无意间发现她的手如死人般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江淮扬回过神时,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顿时暴怒不已,提剑就要挥向霍东起的面前,气急败坏吼道:“混蛋,不许你碰她。”
伴随着江淮扬的一声怒喝,他身后的随从也一一亮出刀剑,直直地逼向了霍东起。
霍东起挺身向前,用身躯牢牢地护住了陆婧婷,他的手下也已经按耐不住及时出手,既然明知是死,他们势必要拼尽全力,保护到主子到最后一刻。
霍东起的眸子骤然阴沉,冷眼看着奔向自己的江淮扬,手上用力一推,将陆婧婷向后远远地推了出去。
江淮扬只想要自己要冲过去,亲自砍下霍东起的人头,然后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刀光剑影在陆婧婷的面前闪过,不过才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人倒在了地上,鲜血从那人的胸口喷涌而出,染红了斑驳的地面。
霍东起的手下,虽然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但对方以多欺少,拼来拼去,待到力气耗尽之后,便会被对方得手拿下,再无招架之力。
陆婧婷惊骇地倒抽一口凉气,用尽最大的力气,喊出声来:“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在危急的一瞬间她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了霍东起的面前,伸出手臂,张开自己瘦弱的身体,想要用自己命去赌一回。
江淮扬的剑法凌厉迅猛,一旦出手,就不可挽回。谁知,他万万想不到,陆婧婷会突然挡在蔡凤生的面前,不得不使出浑身的力气,强扭着手腕,方才收住了剑。
只是这一下,他用力过猛,挫伤了自己的手腕,剧痛之下,他瞪着眼睛,半天才呼出一口气。
不过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陆婧婷却觉得这个过程,比一百年还要漫长。
霍东起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他轻捏着陆婧婷的手腕,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你疯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婧婷的腿脚渐渐无力,她回握住霍东起的手,紧紧地握着,不敢松开,仿佛一松手,他就会立马失了性命。
陆婧婷知道只要自己在这里,江淮杨就不会不管不顾地杀了他。
江淮扬眼睁睁看着陆婧婷牵着那个人的手,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仿佛是怕他真的会死了似的。
因为愤怒而嘶哑的声音,逐字逐字从江淮扬的口中迸出来。“婧婷,你为什么护着他?为什么?”
陆婧婷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袖,抬脚才走了几步,就觉得一阵虚弱,双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霍东起连忙上前,急着要扶住她,就怕她摔着,动了胎气。谁知,陆婧婷却忽地用力,硬生生地拉着他一起跪了下来。
霍东起不依,却又不敢太过用力,以免会弄伤了她,最后只得单膝跪地,护着她的周全。
江淮扬捂着骨节扭曲的手,看着他们两个人,内心深处不知哪个地方,又被针刺了一般的疼痛。
陆婧婷双手握住霍东起的双手,轻轻咬着唇瓣,直视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颤声道:“世子爷,这些年来是我对不住您,我求求您,放过他的性命,我求求您。”
她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针尖一样,直直刺痛了江淮扬的心。那犀利的疼,让江淮扬倍感气恼,他气陆婧婷,却也气着自己,强烈的愤怒让他口不择言。
“婧婷,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他是蔡凤生,他是蔡岚的孽种,当年若不是他偷偷掳走了你,你和我又如何分离七年,七年啊!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可你呢,如今却挡在那个混蛋的面前,替他求饶?”
这世间上的词语,没有一个能形容他现在的绝望和无奈。
陆婧婷听着江淮扬的斥责,万般心急与莫名的心痛一涌而上,苦笑了一声,眼泪却又落了下来。
“世子爷,七年了,现在你面前的陆婧婷,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陆婧婷了。”从刚刚相见到现在,陆婧婷一直都生疏地唤他为世子爷,却迟迟没有唤出他的名字。
江淮扬闻言,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弓箭手,先放下箭来。
江淮扬注视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深深地苦楚。“你有什么不同?”他的心里,现在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清楚,也有太多的困惑,需要陆婧婷来亲口解释清楚。
多年来,一直在心中积累的怨恨,告诉他,他不该再有所迟疑,当前最好就是当机立断,杀了蔡凤生,然后将陆婧婷带回京城,让这一切彻底结束。
他带来的人马相当够用,不管蔡凤生如何抗争,定能占据上风。
但是,他不能下令,因为挡在他面前的人,是他魂牵梦绕寻找了多年的妻子。他所做的一切,不惜千里之遥,一路苦苦追寻到这里,却只换来这样的结果。
江淮扬不明白,也无法明白,这七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的妻子失去理智,去为她的仇人求饶。
泪水扑簌滚落,陆婧婷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羞耻感,她的十指无助地握紧了霍东起的手,长长的指尖陷进了他的皮肉。
虽然很痛,但霍东起却没有皱一下眉头,方才那种危机重重的情况下,明明柔弱却不顾一切的她,已经让他明白她的心里是多么地在乎自己。
“世子爷,如今的婧婷已经配不上您了。”陆婧婷深吸一口气,平静却又心酸道:“婧婷自知无颜见您,所以才一直音讯全无,就是希望您能忘了我。”
忘?他怎么会忘?江淮扬黑眸眯起,迸射出不耐的怒火,“你让我怎么忘?你不见了之后,我觉得我的心都被掏空了。婧婷,你是我的妻子,不是他的。”
陆婧婷心头难受极了,看见他如此激动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他,自己现在的身份。
谁知,她没有开口,霍东起却率先开口道:“江淮扬,婧婷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我看你是找死!”他的话音刚落,江淮扬便抬起受伤的手腕,挥剑撂倒了一个他的手下,他的眼睛通红,就像是一只被彻底激怒了的猛兽。
霍东起跃身而起,毫无畏惧地与他挥剑对抗,银白的剑锋,你来我往,江淮扬攻得十分凶猛,几乎每剑都想要直接取走他的性命。而霍东起则是以守带攻,一面要阻挡江淮扬凌厉的攻势,一面还要顾及陆婧婷,生怕她会再做傻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替自己挡剑。
霍东起隐居多年,平时早已疏忽了练功夫,只靠着多年来的底子,勉强应付,再加之他还要分心在陆婧婷的身上,几番回合下来,不免落了下风。
江淮扬察觉到了他脚下的不稳,不顾手上的酸痛,再次霍霍挥剑刺去。
霍东起一个闪身不及,当场被江淮扬的剑锋刺透了肩膀,鲜血涌出,引得霍东起忍不住轻呼一声。
陆婧婷抬起头,泪痕满面,慌乱喊道:“他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世子爷,我求您别杀他,不要杀他。”
霍东起的肩膀被豁出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顺着剑刃缓缓而下,他强咬着牙道:“不要求他,你不要求他。”
陆婧婷见江淮扬并无收手之意,反而是抽出长剑,顺势抵在霍东起的脖子上。
陆婧婷顾不得多想,没命地扑上去,伸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腿,哀求道:“淮扬,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这是她一次开口唤他的名字,可是却是为了别人来求情。
江淮扬觉得自己就要疯了一般,暴怒的吼声响彻整个院子。“来人把她带下去!”
江淮扬手下的几个侍卫同时冲上前,陆婧婷来不及挣扎,已经被人从后脖颈击昏,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霍东起见状,愤怒地咬咬牙道:“她若是有什么好歹,我就算做鬼也不放过你!”
江淮扬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你想做鬼,好啊,那我现在就成全你。”
剑锋抵在他的喉咙,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只要稍稍用力,便可直接取走了此人的性命。只是最后时刻,江淮扬却没有动手,而是抬腿用膝盖重重地踢向了他的小腹,“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死在我的剑下。”***(未完待续)